磐石要塞谈判的“破裂”,如同一颗被精心投入诺德海姆这潭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超一场局部的军事冲突。A0并未如许多精灵将领所恐惧的那样,立刻发动排山倒海的报复性攻击。她选择了沉默,一种比炮火轰鸣更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份沉默,正是她算计的一部分。
一方面,她要让精灵族内部自己去“消化”这次事件的后果。让恐惧、猜忌、尤其是对那些“鲁莽”主战派的愤怒,在银月城内自行发酵、蔓延。内部的分裂与自我清算,往往比外部的打击更具破坏力。
另一方面,她要将这次“破裂”的责任,清晰地、反复地通过各个渠道,传递给奥术帝国、矮人残部乃至碎颅氏族。她要让这些仍在抵抗的势力看到:看,精灵族尝试谈判了,虽然因为“内部问题”失败了,但至少,他们争取到了一段短暂的、没有遭受攻击的“和平”时间。而这,或许就是海克斯集团“讲道理”、“可沟通”的一种证明?那么,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尝试接触一下?万一……谈成了呢?
分化,瓦解,给予虚假的希望。这是比单纯军事碾压更高效、也更残忍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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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城,世界之根王庭。
气氛与前几日的悲壮决然不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亟待宣泄的怒火。艾拉女王高坐于王座之上,往日端庄威严的面容此刻覆盖着一层寒霜,碧色的眼眸中燃烧着压抑的雷霆。
调查进行得异乎寻常的顺利。那位擅自下令在谈判期间发动进攻的将领,名为风痕,是一位以勇猛和固执着称的游侠将军,官职并不算顶尖,但其麾下部属确实精锐。证据确凿,他甚至未曾过多狡辩,直言不讳地承认了行动,并宣称这是为了“精灵的荣耀”,不愿向刽子手低头。
“荣耀?!你的荣耀,就是险些将你的女王、你的公主,以及整个精灵族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吗?!”艾拉女王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鞭子,抽打在寂静的王庭中,她罕见地失态了,猛地从王座上站起,指着跪在下方、被卸去武装的风痕,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
“你可知你的鲁莽,给了海克斯集团多么完美的借口?!你可知你那一时冲动的箭矢,可能葬送我们最后一丝喘息的机会?!你不仅违抗军令,更是将整个种族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你不是英雄,风痕!你是精灵族的千古罪人!”
女王的怒斥如同惊雷,在整个王庭回荡。所有精灵,无论是支持强硬还是主张谨慎的,此刻都默然无语。风痕的行为,无论初衷如何,其后果确实是灾难性的。
审判迅速而严厉。无需过多争议,风痕被剥夺了一切军职与贵族头衔,家族财产充公。最严厉的惩罚在于,由数位织法长老联手,施展古老的精灵律法秘术,永久性地剥夺了他的魔法适应性(玛娜亲和力)。这对于一个精灵,尤其是曾拥有一定力量的将领而言,无异于灵魂层面的阉割,比死亡更加痛苦。随后,他和他的直系亲属被判处永久流放,放逐至永恒之森外围最危险、最荒芜的污染区域,任其自生自灭。
这一系列铁腕处置,清晰地传达了女王的意志和决心——在种族存亡面前,任何可能危及整体的个人“英雄主义”都将受到最严厉的惩处。王庭内部的主战喧嚣被暂时强力压制了下去。
紧接着,艾拉女王任命了一位以沉稳、冷静和绝对服从命令着称的老将——暮星将军,接替了风痕的职位。暮星将军资历深厚,用兵谨慎,擅长防御,他的上任,无疑是为了稳住前线,避免再次出现不可控的军事冒险。
银月城在经历了一场内部风暴后,暂时恢复了一种紧绷的、小心翼翼的平静。所有人都明白,海克斯的屠刀并未离开他们的脖颈,只是暂时悬停,等待着下一次挥落的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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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星秘法研究院,深处。
与王庭的肃杀和前线的紧张不同,研究院内弥漫着一种专注而忘我的氛围。艾薇儿几乎将全部精力都投入了“破枷”计划。风痕事件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正面抗衡海克斯的钢铁洪流希望渺茫,而从内部瓦解,或许是唯一的生路,不仅是为了种族,也是为了那个被困在冰冷躯壳里的“他”。
她与织法长老、奥术大师以及那位隐世德鲁伊的讨论日益深入。基于德鲁伊提出的“强化内在钥匙”的理论,他们的研究方向逐渐聚焦。
“月亮井的池水,蕴含着最本源的生命与意识能量,这毋庸置疑。”一位织法长老指着悬浮在法阵中央、散发着柔和月华光晕的一小捧模拟井水,“但如何将这份能量,跨越遥远的距离,穿透海克斯的重重屏蔽,精准地传递到目标个体的意识核心,是最大的难题。”
“我们需要一个极其强大的‘放大器’,和一个独一无二的‘定位信标’。”奥术大师沉吟道。
“放大器……”艾薇儿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王庭深处,那棵支撑着整个银月城、根系深入大地、树冠触及苍穹的古老巨树——“世界之根”。
世界之树,本身就是诺德海姆自然能量网络的核心节点,是永恒之森意识的汇聚点!它的共鸣之力,足以覆盖广袤的区域!
“那信标呢?”另一位研究者问道,“我们必须有一个能与K437产生独特共鸣的东西,才能确保能量不会逸散,也不会被其他代达罗斯之子接收。”
艾薇儿陷入了沉思。与K437之间的特殊感应,更多是一种玄妙的精神联系,难以物质化。她回忆着与K437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着他残留的织法者核心能量气息,回忆着他那与众不同的猩红光学传感器……
突然,她脑海中灵光一闪!
“血液!”艾薇儿猛地抬起头,“或者说……能量印记!”
她看向众人,语速加快:“之前在与吉尔吉特对峙时,母亲感知到了她体内那独特的混合血脉。而K437,他虽然是人造兵器,但他的能量核心,尤其是那残留的织法者核心力量,是否也构成了一种独特的‘能量血脉’?我们是否能够提取,或者模拟出一种,只与他产生强烈共鸣的‘能量信标’?”
这个想法极为大胆。提取或模拟一个被严密控制的兵器的能量特征,难度极高,且风险未知。
“或许……不需要完全模拟。”那位隐世德鲁伊再次开口,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强大的共鸣,往往源于深刻的‘联系’。公主殿下,您与目标个体之间,是否存在某种……超越了普通能量感应的‘羁绊’?比如,共同经历生死留下的印记,或者某种……情感的锚点?”
艾薇儿的脸微微泛红,但她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她想起了神城废墟的相互扶持,想起了K437最后选择独自离开时决绝的眼神,想起了战场上他那瞬间的凝滞……
“有。”她肯定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相信,存在这样的‘锚点’。”
“那么,”德鲁伊缓缓道,“或许我们可以尝试,以月亮井的本源能量为墨,以世界之树的共鸣为笔,以您与他的那份独特‘羁绊’为引……绘制一道前所未有的‘破枷灵纹’。这灵纹并非直接攻击枷锁,而是尝试跨越空间,直接‘呼唤’、‘滋养’他那被囚禁的自我意志。”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构想,融合了精灵最古老的魔法智慧与一种近乎信念的力量。
前路依然渺茫,希望依旧微弱。
但在银月城的深处,一缕旨在唤醒冰冷兵器中沉睡灵魂的微光,正在一群执着的研究者手中,被小心翼翼地、坚定不移地……点燃。
第二卷,第六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