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无边无际。
没有阴影,没有声音,连时间都似乎在这一刻停滞。
澜宸的意识在光海中漂浮。
她感觉自己仿佛被某种柔软的力量托起,又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束缚。
她试图睁开眼,却发现周身皆是光——
白得虚幻,亮得刺痛。
“这是……哪?”
她的声音轻若梦语,却在空中激起层层光波。
那光波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风洛。
他依旧那样平静,眼神中没有喜怒,只余一片空灵。
“主上,你醒了。”
澜宸皱眉:“风洛?我这是在梦里,还是在天界?”
“梦与天,本无分别。”风洛的语调淡得近乎冰冷,
“你在梦中所见,皆是天所映;天所成,亦由梦所塑。
此处——是‘光梦之界’,也是天梦之笼。”
“囚笼?”澜宸的心微微一颤。
她抬手,发现掌心泛着微光,那是她的梦印。
可此刻的梦印,正被一层金色的纹路包裹。
那不是她的光——那是天意的锁。
“风洛,你在做什么?”
风洛低垂着眼,声音轻柔得如叹息。
“我在完成天的遗愿,也在守护你的梦。”
“守护?”澜宸几乎笑出声,“你这是在禁锢我!”
风洛沉默。
光的波纹在他们之间起伏,一瞬间,虚空中浮现无数幻象——
那些,是她过往的梦。
她看见自己曾拯救的梦民,看见风夜破劫之时的身影,
看见命界崩塌、梦河干涸的那一幕幕。
然而,这些画面逐渐模糊,最后化作一道光之门。
门的彼端,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座由纯光铸就的宫殿,悬浮于无尽的天海之上。
而宫殿正中,有一张王座。
那王座空着。
但当她的目光触及,风洛的声音缓缓响起:
“那是——‘天梦之座’。
天陨之后,只有你能坐上去。
因为你是梦的主宰,也是天的新核。”
澜宸后退半步,警惕地望着他。
“你想让我取代天?”
“不,”风洛的目光深邃如夜,
“我想让你成为新的‘天’。”
澜宸怔住。
“以梦续天,以心为界。
你若成‘天梦’,梦与天将合为一体——
众生不再分命与梦,不再有生与死。
一切归于一,归于你。”
风洛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心悸的诱惑。
澜宸深吸一口气,感到一种危险的熟悉感——
这正是她无数次抗拒的命运:
“天以秩序为界,而梦以自由为魂。
若我成天,那梦将不再是梦。”
风洛目光一沉:“可梦若不成天,终将崩塌。”
他伸出手,掌心的金光化作丝线,向她蔓延。
那丝线如梦如命,轻柔却坚不可摧,
瞬间缠绕上她的双腕,顺着梦印渗入体内。
澜宸惊觉,猛然挣扎。
梦印之光骤然炸裂,一道蓝焰从她体内冲出,
烧断了那缠绕的丝线。
光界颤动,虚空之上裂出一道细缝。
“风洛!你早已不是梦生的存在——
你是天的意志!”
风洛抬眸,那双澄澈的眼中终于泛起波澜。
“主上,天灭之时,你哭了。
梦界重生,是你以自己为祭。
天见你心愿未泯,便以我为桥,让梦得以延续。”
“但你错了。”
澜宸的声音微冷,“梦不是桥,更不是祭。
梦是心的延续,是自由的回响。
而你——只是天的回声。”
风洛神色微变。
那一瞬,他体内的光骤然剧烈闪烁,
金色的符文从他的额间浮出,化作一只天之眼。
“天命不可逆。”
他的声音不再属于人,而像是千百道意志同时低语,
“梦主,归于位。”
他抬手,虚空轰然裂开,一片金色梦海翻涌而来。
那是“天梦之海”,能将一切梦融为天序的根源。
澜宸立于梦海之上,蓝光自她心口升起。
她的眼底,燃起了从未有过的决绝——
“若天以梦为笼,我便以梦焚天。”
——
她张开双手,梦印化为无数蝶影,
每一只梦蝶都带着她曾守护的记忆:
风夜的誓言、命界的光、梦民的笑声……
她轻声道:“梦,不该被束缚。”
梦蝶冲向天梦之海,化作蓝色的流焰。
那焰光一触梦海,立刻燃起无声的风暴。
金色的海面开始融化,光界开始崩裂。
风洛惊骇:“你——你在毁天梦!”
“我在救梦。”澜宸闭上眼,泪光与焰光交织,
“梦之本心,不该是永恒,而是——自由。”
——
轰——!
光界塌陷,万千梦光散作星屑。
澜宸的身影逐渐淡去,
而风洛被梦焰吞噬,金纹碎裂,天意在他体内哀嚎。
最后一刻,他仰望她的身影,
低声呢喃:“主上……梦会疼吗?”
澜宸的声音轻轻飘来:“会,但痛过,才是真梦。”
梦焰吞没一切,天梦之笼碎裂。
无数光蝶飞出虚空,洒向命界的残光。
梦,再次重生。
——
光灭梦生,梦泣光寂。
当最后一缕梦焰熄灭,澜宸的身影也消失在光尘中。
唯有一句话,飘荡在无尽虚空——
“梦不为天生,梦为心起。”
而在那寂静的余烬中,一道新的蓝光悄然凝聚。
那是她的心,也是梦的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