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的晨风,吹散了尚未消散的血腥气息。
沈芷安身上鲜血斑驳,剑锋垂落,指尖微颤。她胸口的烙痕虽因宿命体的崩碎而暂时沉寂,但那灼烧般的痛意仍未消散。
顾长渊扶着她,神色凝重:“芷安,你方才自伤三剑,又刺中心口……若非你剑心坚绝,此刻怕已……”
“我无事。”沈芷安轻轻摇头,声音虽沙哑,却坚定如常。她仰望天穹,眼底仍有冷厉火光。
她听见过那声音。
来自高处,似俯瞰众生的冷笑。
它称她是棋子。
“不论棋子还是棋盘,”沈芷安低声呢喃,“我终要打碎这局。”
顾长渊欲再劝,却忽然心中一紧,猛地转身。
不知何时,山巅雾气已凝而不散,渐渐汇聚成一道模糊的影。那影不似宿命体的漆黑,也不同于凡俗修士,而是半透明,犹如晨曦中的残魂。
沈芷安神色一冷,剑锋瞬间抬起:“何人?”
那影却并未逼近,而是缓缓一揖,声音低沉:“莫惊,吾非敌。”
顾长渊皱眉:“你的气息……非人非灵,倒更像是……”
“指引者。”那影淡淡道。
沈芷安心神一震,目光紧锁:“归墟之路,是你来指引?”
那影微微颔首:“你已斩碎宿命体现,证明了你有踏入归墟的资格。若无剑心破局,归墟入口永不显现。”
“归墟……”沈芷安喃喃,“命劫的根源,宿命的棋盘。”
那影道:“世人皆知归墟是虚无之境,却鲜有人知,它其实是一方埋葬命运之地。你身上烙痕与宿命红线,皆源自此地。”
顾长渊眉头紧锁,沉声问:“既然如此,你为何要指引我们?你又是谁?”
那影静默片刻,仿佛在回忆遥远往事。
“吾,曾亦为宿命所困。”它的声音低沉,带着苍凉,“万年前,我欲逆天而行,终败于宿命,肉身崩毁,魂魄困于歧途。至今残留一缕意志,只为等待后人。”
沈芷安目光冷冽:“你要我继承你的路?”
“不。”那影摇头,“吾之路,已断。你要走的,是无人走过的破局之途。”
雾气随风翻涌,那影缓缓抬手。
随着动作,崖顶虚空猛然震颤,一道裂痕自苍穹撕开。裂痕内,隐隐透出无边黑海,深邃无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
“归墟入口。”那影低声道。
沈芷安凝望那片黑海,心口的烙痕忽然再次灼烧,暗红光芒透体而出,宛如在召唤,又似在抗拒。
顾长渊脸色骤变:“不妙!烙痕对归墟有感应!”
那影叹息:“因为它本就源自归墟。你若不入其中,便永远无法摆脱命劫。”
沈芷安眸光坚定:“既然如此,我必去。”
顾长渊急切上前,抓住她手臂:“芷安!你方才与宿命体一战,已伤及根本,此时贸然进入,只怕……”
沈芷安抬眸,目光直视他:“长渊,我不能再等。”
她的声音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宿命不会给我喘息之机。若我停下,它便会逼近。唯有逆流而上,方有生机。”
顾长渊心中巨震,久久无言。
那影目光投向远方天穹,语气苍凉:“记住,归墟非道路,而是棋盘。你不是去寻找答案,而是去面对提问。”
话音落下,它的身形逐渐虚淡。
“若能破局,吾意志自会消散。若败……”
“你,便与我无异,化为归墟残影。”
随着最后一声低语,那影彻底散去,化作雾气消融于天地之间。
山巅重归寂静,只余那道通向归墟的裂痕,幽幽震荡,仿佛在无声呼唤。
沈芷安垂眸,抚过胸口血迹斑驳的衣衫,指尖轻触那仍在跳动的烙痕。
“归墟……”她低声呢喃。
顾长渊盯着那裂痕,眼神复杂。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坚定道:“既是你的路,我便与你一同走。”
沈芷安抬眼望他,眼底闪过一抹光。她未多言,只紧紧握住了剑柄。
风声猎猎,天地肃穆。
那道裂痕愈发扩大,黑海深渊滚滚涌动。沈芷安与顾长渊对视一眼,便在下一瞬,同时踏出步伐,身影投入虚空之中。
身后,宗门山巅的晨光渐渐褪去,只余一缕清风,吹散血迹,吹散过往。
前方,是归墟。
未知,亦是宿命的源头。
沈芷安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
——我必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