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边的天色越来越低沉,云层压得像要落到屋顶上。空气里有一种湿冷的味道,像雨水掺着腐叶的气息。
林初言没有走回镇子的主路,而是带着沈芷安一路向西南偏北,踏进了一条被荆棘掩盖的小径。
这条路极窄,两侧的荆条枝桠在风中摇晃,叶片像细小的刀锋轻轻划过皮肤。沈芷安第一次走这样的路,心中不安地问:“我们要去哪里?”
林初言的背影在灰暗中显得格外孤单,他低声道:“一个老朋友留下的地方,能隔绝大部分的探查术——包括那些用骨笛控心的东西。”
“老朋友?”沈芷安疑惑。
林初言没有再多解释,只是脚步坚定地往前。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荆棘林忽然断开,一片极其静谧的谷地出现在眼前。谷地四面环山,只有一条狭窄的溪水流出,溪水颜色呈现诡异的墨绿,像被某种矿物长期浸染。
谷地中央,耸立着一座破败的石屋。石屋很矮,墙壁布满青苔,屋顶塌了一角,但在这片死寂的山谷中,它反而显得像是唯一的落脚点。
“进去吧。”林初言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了陈木与药草的气息扑面而来。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靠近地面的几扇小窗透进灰白的天光。四壁都嵌满了黑色的石片,每片石片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符号,像波浪一样环绕屋子一圈。
沈芷安一进门,就觉得耳边的那种无形压迫骤然消失,连胸口的沉闷也缓了几分。
“这是……避感阵?”她抬头看向林初言。
林初言微微点头:“这些石片来自昆仑北脉,是天然的‘息纹石’,能屏蔽大部分灵识与诅咒感应。不过,这阵法有个缺点——一旦进去,外面的事我们就感知不到。”
沈芷安怔了怔:“那不等于……关起门来?”
林初言沉声道:“有时关起门来,才能保命。”
他将剑靠在墙角,从怀中取出一块折叠的布包,里面是干粮、药瓶和几张陈旧的符纸。沈芷安走过去帮他整理,手指触到其中一张泛黄的符纸时,忽然一股细微的颤动从指尖传来。
她低头一看,那符纸上的符纹像是被风吹动一样,轻轻抖了一下。
“这是什么符?”沈芷安皱眉。
林初言抬眼一看,神色微变:“别碰!”他迅速将符纸收回,塞进衣袖深处,“那是牵魂符,能引动魂魄……但这张,不是我画的。”
这句话让沈芷安心头一紧:“不是你画的?那它怎么会在你的布包里?”
林初言的目光阴沉下来:“有人在我们不知不觉间动了手脚。”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极细的鸟鸣——像是某种信号。林初言瞬间警觉,快步走到窗边,透过小窗缝隙往外看。
谷地的入口处,站着一个身影——全身披着深灰色的斗篷,看不清面孔,只能看到袖口垂落的几缕白发。
那人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根本没有打算靠近石屋。可沈芷安却感到,一股冷意顺着地面像水波一样慢慢蔓延进来。
“他是谁?”沈芷安压低声音。
林初言没有回头,只是缓缓抽出桃木剑,剑尖微微颤动,显然感应到了某种不祥。
“不论是谁,他不该找到这里。”林初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罕见的慎重,“你留在屋里,不要开门——即使我喊,也不许开。”
沈芷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预感——这个斗篷人,可能和那口井里的东西,有着极深的关联。
林初言推开门走了出去,木门在风中“吱呀”一声合上,屋内的光线瞬间暗了几分。
沈芷安坐在石桌旁,耳朵死死竖起,试图捕捉外面的动静。可是屋外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像被抽走了。
她的目光无意间落到墙角,那叠息纹石忽然有一块微微松动。石片之间,露出了一道极细的缝隙,里面似乎有光在闪动——淡金色的光,像是某种符印在呼吸。
那光忽明忽暗,像是在对她……招手。
沈芷安喉咙发紧,明知道不该靠近,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走向那道缝隙。
就在她伸手的刹那——
门外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咒声,像是林初言在催动某种禁术。紧接着,大地轻轻震了一下,尘土从屋顶簌簌落下。
而那块松动的息纹石,竟自己缓缓滑落,露出里面一个圆形的孔洞。孔洞深处,是一只漆黑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