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刚过,云璃将《御兽通则》合上,指尖在书脊停了片刻。昨夜玉简渗出的黑气与银丝的震颤仍让她心有余悸,而窗外光鳞逆风而行、映出扭曲符号后又瞬间消散,这一切更让她隐隐不安。晨曦灵蝶伏在她肩头,羽翼微颤,透明的部分较之前更广,飞行时已有滞涩,似是被无形之力拉扯。但她知道,天亮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窗外那片光鳞消散后,腕间的银丝也归于平静,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错觉。但她知道不是。她没再追问,只是将行囊深处的玉简用布巾裹紧,塞进内袋。
天未亮,传令官已至。会议定于辰时三刻,在联盟高塔顶层召开,议题为战后秩序重建与长期防御机制。云璃披上御兽师制服,将勋章别在左胸,指尖划过背面那行小字:“契约即秩序”。这一次,银丝没有震动。
高塔会议室位于第七层,环形穹顶嵌着四象星图灵阵,中央会议桌由整块幻晶石雕成,能映照发言者心绪波动。云璃踏入时,已有六位长老落座,主持长老居首,目光沉稳。林婉儿和雷鸣已在侧席等候,夜无痕立于窗边,披风垂落,遮住内衬纹路。
“昨夜,我见一片光鳞逆风而行,停在档案馆窗上。”云璃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全场静了一瞬,“它映出一个符号——与暗影基地中某类守卫幻兽的标识一致。”
她从行囊中取出一枚残破徽章,置于桌面中央。金属边缘扭曲,正面蚀刻着断裂的锁链纹,背面刻有模糊编号:“d-7”。
“这不是偶然的叛乱,而是一套系统。”她继续道,“他们在培养幻兽,编号管理,去情感化,使之成为纯粹的战斗工具。若我们只视暗影尊者为终点,却不查其源头,下一次,或许就是成建制的黑暗御兽军压境。”
在参加会议的路上,夜无痕望向城外的北境方向,眉头微皱。他深知如今联盟虽看似稳固,但实则暗流涌动,尤其是玄冰帝国北境,就存在诸多隐患。那些失联的哨站,还有幻兽的异常行为,都像是一颗颗定时炸弹。或许,他的身份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发挥一些作用。
夜无痕缓缓转身,走向会议桌。他解下披风,露出内衬上那朵冰莲纹——六瓣寒莲,中心嵌着皇族密印。厅内众人皆是一震。
“我是玄冰皇族旁系之子,三年前离家,因不愿承袭‘以力压灵’的旧规。”他的声音低而稳,“但我昨夜收到族中信报,北境三座哨站接连失联,守卫幻兽行为异常,攻击同族御兽师。若非我叔父曾被流放,我或许也会视之为误报。”
他将一枚冰晶信符按入桌边传讯槽,符上刻着“归源”二字,随即消融。
“我提议设立‘御兽师情报共通阁’,由三大帝国各派一名宗师级御兽师轮值,共享异常记录、幻兽行为数据与边境警报。不干涉内政,只交换信息。若连这一点都无法达成,所谓联盟,不过是一纸空名。”
林婉儿起身,眼中满是坚定,亮出家族徽记——那炎耀御兽家族独有的火莲纹章。
“我愿牵头编写《年轻御兽师心法导引》。”她声音清亮,“炎耀一脉重传承,我们有百年心法手札,可开放部分内容用于课程建设。若年轻一代只知力量层级与属性克制,却不懂契约背后的责任,迟早会重蹈沈知白的覆辙。”
雷鸣将雷矛狠狠顿地,闷雷般的声响回荡:“我来自北境雷原部落,那里每年都有无辜的族人命丧失控幻兽之手。我们等不起英雄千里驰援。特遣队必须常驻,必须有权在未接指令时先行干预。若你们觉得我们经验不足——”他目光扫过质疑的长老,“那请告诉我,是谁在暗影祭坛前挡下三波守卫幻兽?是谁的雷兽替你们炸开最后的封印阵眼?”
四人并立,云璃最后开口:“我们不是要成为下一个英雄。我们要让英雄不再必要。”
主持长老久久未语。良久,他抬手,启动桌心灵阵。幻晶石泛起微光,显示出“d-7”编号的初步溯源记录——来自十年前华光帝国边境废弃实验站,归档标签为“未完成项目”。
“青年培养计划与特遣队构想,列入议程草案。”他宣布,“情报共通阁,准予试运行三个月。若无重大纰漏,转为常设机制。”
会议结束,众人陆续离开。云璃收起徽章,正欲转身,主持长老低声对身旁执事道:“将‘d-7’编号调出,归入‘禁忌实验’密档。”
执事点头,快步离去。
云璃走出高塔,阳光刺眼。林婉儿兴奋地讨论课程框架,雷鸣说要回部落准备支援名单。夜无痕落在最后,手指抚过剑柄,目光扫过高塔顶端那面偏转的旗帜。
“你真的相信他们会执行?”他问。
云璃望向联盟广场。昨夜的欢呼早已散去,孩童们在画板上涂画新的英雄故事,一名学徒正模仿她的姿势举起木剑,身后幻兽幼崽歪头打盹。
“不重要。”她说,“只要提案留下,就会有人看见。有人质疑,有人记录,有人翻出旧档案。火种已经点了。”
夜无痕微微颔首。
回廊尽头,晨曦灵蝶从她肩头飘起,一片光鳞脱落,贴着石壁滑行,最终停在档案馆通风口边缘。鳞片微微震颤,映出一丝极淡的黑气纹路,与玉简上的符文完全一致。
云璃没有回头。
她只将手按在《御兽通则》上,感受到书页间那片光鳞的温热。
风从高塔缺口灌入,吹起她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