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亲自将裴云行、程墨、孙传庭等一众心腹重臣迎入府门,众人尚未在花厅坐定,便又有门房疾步来报,称谢明远与陆震霆两人也已联袂而至。李珩闻言,面上笑意更深,遂直接将众人引至外书房叙话。
书房内,炭火暖融,茶香袅袅。彼此一番简短的寒暄之后,裴云行率先切入正题,神色略显凝重:“今早王子腾派人密报,言道皇帝已下诏,封其为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总领天下兵马。他如今已在辽东集结七万余众,正回师京都。若容他引此大军返京,挟兵自重,届时只怕尾大不掉,难以掌控。”
“哼!”性情耿直的韩昭闻言,忍不住拍案而起,“如今金国后续大军已陈兵关外,虎视眈眈,不日便可挥师入关!国难当头,皇帝竟还只汲汲于争权夺利,视天下百姓为何物?”
“王子腾更是鼠目寸光,反复无常的无耻小人!”陆震霆亦是忿忿不平,声若洪钟,“若非此獠治军无能,草包一个,又怯战畏敌,我大周何致有今日辽东之惨败!此等国贼,实是我大周江山社稷的罪人!”
见群情激愤,李珩却只微微一笑,摆手示意众人稍安毋躁。他指尖轻叩桌面,语气从容不迫:“诸公不必动怒,亦无须惊慌。原本,我正思忖该如何收拾他王子腾,如今倒好,他竟自己领兵回京了。哼哼,这倒是省去了我等不少麻烦。” 他话语微微一顿,目光扫过众人,带着一丝冷冽的杀意,“王子腾此番回京,已然是自寻死路!我正要拿他的人头……祭奠辽东数郡被战火荼毒、流离失所的冤魂,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可他如今手握七万余兵马……”谢明远眼眸猛然一亮,捕捉到李珩话中的笃定,“莫非……主公早有安排?”
李珩端起茶盏,轻呷一口,方淡然笑道:“呵呵,此前推行新政,朝廷集权,那些被驱至辽东边疆的节度、总督等封疆大吏中,可不乏心向朝廷、深明大义之辈。”
“哈哈哈!”林修闻言,立刻拍着大腿笑道,“主公竟于彼时,便已未雨绸缪,提前布下暗棋!高!实在是高啊!”
“主公要放王子腾进城?”谢明远抚须追问,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自然要放他进来。”李珩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只怕他王子腾,未必有这胆量真个进城!”
孙传庭若有所思,试探着问道:“主公莫非是想……引蛇出洞?”
“只怕……还要来个关门打狗!”裴云行微笑着接口,目光锐利,“顺便再借此立起一面照妖镜,将这京中各路心怀鬼胎的牛鬼蛇神,全都照出原形吧?”
“哈哈……”李珩与谢明远相视一眼,朗声笑道,“姑丈还真是慧眼如炬!”
此时,一直沉默思索的林如海忽然皱着眉头开口道:“只是……皇帝如今已然南下,若他不顾时局动荡,下诏诸路兵马进京勤王,以此为倚仗,兴师问罪……”。
“呵呵,林公不必担忧。”陆震霆笑着抚须,接过话头,“且不说如今他仓皇南顾,威信扫地,大失民心,各州各道已鲜有兵马听他调动。即便有少数郡兵敢响应,他也成不了气候。如今苏幕遮将军数万精锐就在中原腹地枕戈待旦;西南则有李定国、卢象升、孙承宗三路大军巡弋弹压;大江里更有霍定疆的江南水师,以及严铁心、文若谦、岳擎天等部皆严阵以待,哪里还能闹得起来?即便是西边那个惯做墙头草的西宁王吴弘范,也有凉州黄得功、山陕的谢封侯等人在旁严密提防!南疆更是有萧怀功与尚忠良两员宿将坐镇!皇帝……如今已无可用之兵了!再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李珩,“如今锦衣卫堪称无孔不入,这天下各郡的一举一动,只怕早就在咱们主公的耳目监控之下矣。”
对于陆震霆这番分析,李珩不置可否,转而提起另一事:“如今局势,尚有两处需格外谨慎,甚至难保万全。其一,是青州水师。此部虽不足十万之众,然其‘海龙军’战力不俗,若无良将压制调度,恐迟早生变。故而,我意以下令青州水师,借道海路北上夹击辽东之名!临阵置将,此事……想劳烦靖海兄前往青州水师坐镇。”
陆震霆闻言,立刻站起身,慨然表态:“既是主公有令,陆家岂敢推辞?定当竭尽全力!回头便让犬子做准备,随时都能让他出征上任。”
“甚好!”李珩点头,接着道,“还有一处,是北边的蓟州沈定边!他手中可是握有八万镇北军,而沈家一直以来,态度暧昧不明……”。
“这确实有些棘手,”程墨皱眉接口,“毕竟……当今皇后,乃是沈家女。沈砚那老头儿,又是个出了名的固执性子……”。
“哈哈,此事,裴某倒是曾思索一二。”裴云行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看向谢明远,“不如……就请谢公亲自去沈府一趟,先探探沈家口风?”
谢明远会意,微笑颔首看向李珩:“呵呵……老夫愿为主公驱策!沈老大人虽固执,却是个心系百姓疾苦的清廉老臣。沈家之所以迟迟不表态,无非是怕主公面南背北之时,会因当今皇后,而牵连沈家九族。毕竟主公可有个‘小人屠’的名号,扬州、长安、河东,此次的山陕……哪一回不是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如今,外头甚至有人传言,说是锦衣卫诏狱里抬出去的尸体,可是养活了乱葬岗周围数千条野狗。他沈家的脖子又不是铁做的,如何不怕?历来皇位更迭,新皇登基,前朝君主之妻儿亲族……鲜少能有所保全”。
“正是此理。”裴云行笑着进一步建议,“不如……就让昭华长公主出面,与沈皇后好生亲近亲近?若能结个干亲姐妹……”
“不!”李珩突然出声打断,语气果断,“此事不必劳烦姑母?”他略一沉吟,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不如……让永嘉长公主李明玥去吧。听闻沈皇后有一侄女,名唤沈明珠,乃是沈老大人的嫡亲孙女,不仅人生的美貌,且知书达理,端庄温婉。不如就让永嘉长公主去做个媒,将此女说与景延表弟为正妻。崔家那毒妇崔静……决计是不能再留在姑母身边!就连清河崔氏……我亦不会轻饶!”提及此处,李珩眉头微皱,语气转冷。
“呃……哈哈哈……”裴云行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好好好!此事……就由你这个做表哥的,给景延做主了!难怪长公主如此疼你,这嫡亲的内侄实非旁人可比!哈哈……。”他与谢明远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位老狐狸的笑容里皆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意味。
“有了主公这番首肯与安排,沈家,应不会不识抬举了。”谢明远也笑着附和道。
“除非沈家的脖子真是铜浇铁铸的!”林修也笑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