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炸开的时候，飞船刚好点火。
巨大的响声中，碎片四处飞溅，热浪冲进驾驶舱，掀翻了控制面板。雷煌的手还按在启动钮上，手指发白，没有松开。地面震动，飞船发出刺耳的声音，火花四溅，电线开始冒烟。
他还是没放手。
电流窜进他的手臂，肌肉抽搐，疼得厉害。冷汗从额头流下来，但他咬牙坚持。终于，仪表盘亮了，绿色的光慢慢亮起，代码滚动，系统提示自检完成。
“信号可以发了。”他说，声音很哑。
艾德琳马上连接终端，手指快速敲击虚拟键盘。她把加密数据包导入通讯系统，动作熟练。屏幕上显示：【跃迁信道建立中……】倒计时开始——三十七秒后是最佳发射时间。
她看了一眼能量、频率和干扰数据，眉头皱紧。这次发送风险很大，一旦失败，不仅信息送不出去，还会暴露位置。她转头看向后舱。
凯莉斯躺在医疗平台上，呼吸很弱。她的翅膀贴在背上，那对水晶做的羽翼有很多裂痕，缝隙里流出银紫色的液体，在舱壁留下痕迹。液体落地就变硬，发出微光。
突然，她睁开了眼睛。
瞳孔变成乳白色，像蒙了一层雾。她轻轻开口：“不对。”
三人都愣住了。
“他们已经知道我们要用哪个频道。”她说，“不是监听，是提前等着我们发。”
话刚说完，主屏幕变红。
警报响起，声音尖锐。外面的亚空间数据出现异常，六个追踪点正从高维空间靠近，速度极快，直奔飞船而来。
“不能走常规通道。”艾德琳立刻断开连接，按下中断按钮，“再发一次就是找死。”
雷煌走到主控台前，右眼的机械义眼嗡嗡响，切换成扫描模式。他看到空气中的信息波变成线条，在眼前交织。他调出频率图，手动输入一组数字，把信号压进一个老旧的伏尔康协议频段。
“现在用的是老协议。”他说，“能躲过监听，但传输效率只有百分之十二，还不稳定。”
“够了。”艾德琳迅速重新打包信息，加上三层干扰码。她拿出一块黑色芯片，插进接口，把手按在校验区。能量从她手臂流入系统，皮肤下浮现出金色纹路，像是古老的符号亮了起来。她脖子上的项圈发热，出现裂纹，渗出血丝。
“准备推送。”她说，声音有点抖，但语气坚定。
凯莉斯闭上眼，翅膀微微张开，轻轻颤动，感应未来的波动。一秒后，她睁开眼，语速很快：“在七点二毫秒的空隙发，坐标偏移零点三。避开第三个节点的反射波，不然会被定位。”
数据开始传输。
一道蓝光从飞船顶部射出，穿过云层，飞向夜空。三十万公里外，一座废弃中继站收到信号，短暂回应后归于沉寂——这是确认接收。
成功了。
但只过了两秒。
警报又响了，比刚才更急。雷达发现五个高速目标，从低空快速逼近。它们没有飞行轨迹，像是直接撕开空间出现，每次闪现都让空气扭曲。
“不是机器。”艾德琳盯着屏幕，“是活的兵器。身体是生物组织，融合了异维度基因。”
雷煌拉起飞船，刚升到三百米，前方空气突然变形，五只怪物破空而出。
它们全身漆黑，表面不断蠕动，四肢有关节处嵌着锈红色金属。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红点悬浮，透出恶意。翅膀由纤维组成，展开时发出撕裂声。
第一只扑向船头，爪子砸在挡风罩上。玻璃瞬间裂开，防护力场警报狂响，数值降到百分之四十。
“它在腐蚀护盾！”艾德琳拔出肩部装置，启动灵能投射器。她打出一道锁链，缠住一只怪物的腰，拖慢它的动作。那只怪物回头，红光锁定她，发出低吼，声音像能穿透灵魂。
雷煌引爆左臂的磁场线圈。
电光炸开，形成高压脉冲。三只怪物动作停顿，体内受到冲击。有一只翅膀抽搐，掉进沙地，扬起灰尘。
剩下两只迅速分开，绕到侧翼。另一只爬上船尾，张开嘴，露出层层锯齿，开始啃咬推进器。它的口水是强酸，几秒就咬穿外壳，露出内部线路，火花四溅。
“后面撑不住了！”艾德琳大喊，额头青筋暴起，灵能输出到了极限。
雷煌关闭自动驾驶，手动调整磁场。他把剩下的电力集中到右臂，引导电流进入主控回路。飞船周围爆出蓝白电弧，形成屏障，逼退敌人。
“你还能撑多久？”他问，眼睛没离开雷达。
“最多五分钟。”艾德琳声音发抖，项圈冒烟，皮肤烫得能闻到焦味，“灵能过载，系统会反噬。我……可能会失控。”
这时，凯莉斯坐了起来。
她扶墙走到窗前，手贴在玻璃上。翅膀完全展开，虽然有裂痕，但仍发出微光。她看到了未来十秒的画面——很清楚。
一只怪物会从底部突袭，撕开燃料舱，引发爆炸；另一只会切断主线，导致飞船坠毁；第三只会钻进通风管，先进来杀人，先杀艾德琳，再杀雷煌。
“三点钟方向，先解决那个。”她指着远处的一只，声音虚弱但果断，“它的核心不稳定，共振频率是九百赫兹。用相同频率震荡，能炸它。”
雷煌立刻调整磁场发生器，锁定目标，释放特定波动。那只怪物突然停下，体内震动，外壳龟裂，接着轰然爆炸，黑色碎片洒落沙地，还在动。
“有用。”他说，嘴角微微一扬。
艾德琳趁机释放积蓄的能量。她断开与系统的连接，把全部力量推入投射器。一道强光击中第二只的核心。它尖叫一声，身体扭曲，最终坠地，化作燃烧残骸。
剩下的三只退回云层，消失在雷达边缘。
飞船停在裂谷上方，引擎发出不稳的轰鸣。能源只剩百分之二十三，护盾无法重建，天线部分损坏，只能靠备用电路维持。
“它们还会回来。”凯莉斯靠在墙边，嘴角流血，声音很低，“我看到了……更多信号正在接近。不只是这些怪物，还有更强的存在。”
雷煌检查面板，脸色难看。推进器受损严重，最高速度也达不到安全值。如果敌人再攻过来，他们没有第二次机会。
“我们必须继续传。”他说，“刚才只发了三分之一。剩下的，关系到整个星域。”
艾德琳点头。她拔掉烧毁的芯片，换上新的模块。新通道需要时间，至少还要二十分钟才能重启发送。
“我来掩护。”她说，“用最后的精神屏障挡住监听，哪怕脑子崩溃也值得。”
她走到副控台前，插入神经链接线。剧痛立刻袭来，像无数针扎进大脑，但她没停下。能量涌入系统，形成干扰场，掩盖飞船位置。她的眼神渐渐涣散，嘴里念着古老的话。
雷煌回到驾驶位，稳住航线。他看向窗外，风暴越来越强。天空被乌云盖住，偶尔闪过紫红电光。他的右手放在操纵杆上，左手无意识摸了摸胸前的旧伤疤——那是十年前基地失守时留下的。
凯莉斯闭上眼，再次进入预视状态。
她看到飞船坠毁，火焰吞没一切；她看到雷煌站在废墟中，手里握着碎晶体，眼神空洞；她看到第七个节点启动，星图崩解，现实融化，文明被抹除。
但她也看到另一条路。
一条隐藏的频率路径，不在任何数据库里。它藏在基因记忆中，只有伏尔康血脉和灵族残魂一起激活才能打开。这是一种远古共鸣，曾用来跨维度传递真相。
“有一个办法。”她睁开眼，声音轻但坚定，“但需要你和我一起接入系统。”
雷煌转头看她。
“怎么做？”
“你必须打开基因锁。”她说，“把你的磁场频率和我的灵魂波段合并。我们可以造一个新的发射模式，他们追不到，也拦不住——因为它不属于现在的科技。”
雷煌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挣扎。基因锁一旦打开，会激活体内的原始代码，可能唤醒不该存在的东西。他曾因此失控，亲手杀了战友。
但他最终点头。
他脱下左臂护甲，露出满是伤疤的皮肤。那些不是战斗留下的，而是他自己刻下的封印符文。他按下控制台上的红色按钮，启动同步程序。
系统提示：【双源绑定确认？】
他输入密码——一串由心跳节奏生成的动态密钥。
凯莉斯把手放在感应区。她的血滴在金属上，发出嘶响，被吸收后化作微光流入系统核心。
【绑定开始】
能量开始流动。
他们的呼吸慢慢同步，心跳也变得一致。空气中出现细微波动，仿佛有看不见的线连着两人。雷煌的机械义眼闪烁，数据逆流进大脑；凯莉斯的身体微微漂浮，翅膀发出柔和光芒，裂缝中的液体在空中凝成符文。
这时，雷达再次报警。
三个红点从地下升起，速度快得惊人。
是新的怪物。
它们没有翅膀，全身是骨质外壳，背上有触须，能吸附飞船进行侵蚀。第一只已经贴上船底，开始钻孔，金属被慢慢溶解，发出滋滋声。
雷煌没有停止程序。
他盯着屏幕，看着进度上升。
百分之四十一。
百分之五十五。
外面传来金属被撕裂的声音，刺耳难听。
艾德琳站起来，拿起最后一枚干扰弹。她知道这一去可能回不来。她回头看了一眼——雷煌闭着眼专注操作，凯莉斯漂浮着像祭品，整艘飞船像在孕育奇迹。
她笑了。
然后她冲向货舱，准备手动引爆，拖延时间。
凯莉斯的翅膀猛地一震。
她看到了下一幕——
干扰弹会炸，但杀不死敌人；触须会刺穿舱壁，破坏系统；就在数据要发出的最后一秒，整个系统会被切断。艾德琳的牺牲，白费了。
“不要去！”她用力喊。
可舱门已经打开。
冷风吹进来，吹乱她的长发。
艾德琳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
她的眼神平静，带着释然，好像早就接受了结局。
然后，她跳了下去。
爆炸在船底炸开，火光冲天，冲击波把三只怪物掀飞。飞船剧烈晃动，但结构没坏。
控制室内，进度条跳到百分之八十九。
九十六。
一百。
【绑定完成】
一道前所未有的光柱从飞船顶部冲天而起，不再是普通信号，而是融合了生命与机械的复合波。它穿透云层，飞向宇宙深处，沿着那条隐秘路径，成功送达。
远方，一颗沉默已久的卫星微微震动，接收到了信息。
在某个遥远星系，一座古老石碑缓缓亮起，上面的文字一个个苏醒。
人类不知道的事，终于被人知道了。
飞船内，雷煌慢慢睁开眼。
凯莉斯倒在怀里，气息很弱，却还在笑。
“传出去了。”她说。
雷煌望着窗外翻滚的风暴，轻声说：“那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