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北境的寒风裹挟着黑沼林特有的、混合着腐殖质与某种腥甜气息的湿冷空气,吹拂在望归坡上每一个人的脸上。没有月光,只有几近于无的星辉透过稀薄的云层,吝啬地洒下些许微光。
五道身影静立在坡顶,如同即将投入无垠黑暗的雕塑。
张子瑜一身青衫,在夜色中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唯有那双开启洞虚之瞳的眼眸,闪烁着淡银色的微光,仿佛能勘破一切虚妄。他最后一遍检查着众人的状态。
石破天身披一件临时祭炼过的、掺杂了星辉石的厚重皮甲,原本就魁梧的身形更显彪悍,“星岩壁垒”的土黄光晕在他体表若隐若现,如同覆盖了一层坚硬的星辰外壳。 他咧嘴,露出雪白的牙齿,低声道:“张兄,俺这身‘星岩甲’咋样?够那些龟孙啃一阵子了!”
潘小婷依旧是一袭白衣,但在白衣之外,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冰蓝色光晕,那是她将太阴星力运转到极致的表现,“月华寂”的寒意内敛,使得她周围的空气都似乎凝结出细微的冰晶。 她清冷的眸光扫过张子瑜,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晓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墨绿色劲装,软剑“流云”缠在腰间,她手中紧握着几枚刚刚完成的、闪烁着不稳定星芒的“微缩驱邪阵盘”。 她的眼神里,紧张与决然交织,寻找婆婆的信念支撑着她克服内心的恐惧。
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张雨柔。小丫头被安置在坡下一个极其隐蔽、布下了多重隐匿符阵的石缝中,身边留下了足够的食物和防御符箓。张子瑜蹲下身,看着她强忍泪水的模样,柔声道:“雨柔,看好我们的‘家’,等我们回来。” 小丫头用力点头,带着哭腔却坚定地说:“哥哥,潘姐姐,你们一定要小心!我……我会数星星等你们!”
将年仅十三四岁、修为尚浅的张雨柔独自留在危机四伏的荒原,这个决定是对是错?是否还有更稳妥的安排?
“时辰到了。” 墨渊的声音如同从九幽传来。他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一道纯粹的阴影,气息完全收敛,若非肉眼可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他左臂的伤势在张子瑜不惜耗费星核之力的治疗下,已压制了八成。
张子瑜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众人:“记住,我们是一个整体。阵在人在,阵破人亡。出发!”
没有豪言壮语,五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没入下方的黑暗之中,向着西北方向的黑沼林疾驰而去。墨渊的身影在最前方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他将独自开辟一条通往敌人心脏的“影路”。
潜入之路,危机四伏,墨渊能否凭借影符之术,避开所有耳目,直抵核心?
四百里的距离,对于全力奔行的灵符师而言,并不算遥远。但越靠近黑沼林,环境越发恶劣。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空气中弥漫的毒瘴开始侵蚀护体灵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四周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和低沉的兽吼,那是被邪异能量催化变异的妖兽在活动。
张子瑜的洞虚之瞳全力运转,指引着众人规避着能量反应强烈的区域和一些隐蔽的毒符陷阱。他们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走得惊心动魄。
“左边三里,有一队巡逻的‘腐毒豺’,绕开。”张子瑜低声道。
“前方瘴气有异,蕴含精神迷惑,走右侧。”潘小婷凭借太阴星力对能量纯净度的敏锐感知,及时预警。
石破天则如同人形凶兽,偶尔遇到无法避开的、潜伏在淤泥中的“毒刺鳄”或“缠人藤”,他便猛地一拳砸下,“崩山符”结合了星辉之力,不再是单纯的物理冲击,而是带着一股震荡与净化效果, 往往能将妖兽连同其体内的邪异能量一同震散。
苏晓的“微缩驱邪阵盘”也发挥了作用。在一次遭遇几只速度快如鬼魅的“幻影妖蝠”袭击时,她迅速掷出阵盘,一个小型的星辉净化力场瞬间张开,妖蝠如同撞入无形的火焰,发出凄厉惨叫,动作瞬间迟滞,被潘小婷随手点出的几道月华指风冻结、碎裂。
团队配合初显威力,但这种高强度的潜行与零星战斗,对灵力和精神力的消耗是巨大的。他们能支撑到抵达据点外围吗?
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一片望不到边际、笼罩在浓郁墨绿色毒瘴之下的庞大林地出现在众人眼前。黑沼林,到了!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林中散发出的那股令人作呕的邪异、死寂与混乱交织的气息。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从林地深处传来的、非人非兽的凄厉嚎叫,仿佛有无数生灵正在承受难以想象的痛苦。
那嚎叫声,是否就是被搜集的生魂所发出?所谓的“容器”,究竟是何等邪恶的存在?
张子瑜示意众人停下,隐藏在一片乱石之后。他闭上双眼,将精神力与星核连接,尝试感应墨渊留下的、极其微弱的影符标记。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墨渊已经进去了,标记指向林中最深处。外围的防御比预想的还要密集,明哨十二处,暗卡不下二十,巡逻队交叉往复,几乎没有间隙。”
“他娘的,这怎么进去?”石破天看着那几乎密不透风的防御网,挠了挠头。
潘小婷凝视着那翻涌的毒瘴,清冷道:“强闯必然暴露。需制造混乱,调虎离山。”
苏晓忽然指着不远处一片相对稀疏的林地:“那里……能量波动有些异常,似乎是……排水或者排污的暗渠入口?”
张子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洞虚之瞳穿透表层伪装,果然看到一处被杂草和幻阵掩盖的、通往地下的狭窄通道,散发着污浊的能量和腥臭之气。
“赌一把!”张子瑜当机立断,“从此处潜入!这或许是通往其地下结构的捷径!”
选择这条充满未知与污秽的路径,是明智之举,还是自投罗网?暗渠之下,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没有时间犹豫。张子瑜率先来到那伪装处,指尖星辉闪烁,小心翼翼地破解着那道并不算太高明的幻阵。几息之后,幻阵消散,一个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黑黢黢的洞口显露出来,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我先下。”石破天低吼一声,周身星岩壁垒光芒微亮,毫不犹豫地第一个钻了进去。张子瑜紧随其后,潘小婷、苏晓依次进入。
通道内狭窄、湿滑、陡峭,脚下是粘稠的、不知混合了何物的淤泥,壁上布满滑腻的苔藓和菌类,空气中弥漫着足以让普通人窒息的毒气。四人只能屏住呼吸,依靠灵力内循环,在绝对的黑暗中,凭借着能量感知和精神联系,艰难地向下摸索。
在这绝望的黑暗中前行,你是否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紧张与对未知的恐惧?
不知向下行进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微弱的水流声,以及……更加清晰的、如同无数人梦呓般的哀嚎声!
突然,领头的石破天脚步一顿,低声道:“前面……有光!”
众人精神一振,小心翼翼靠近。通道在此变得宽敞了一些,尽头是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栅栏,栅栏外,是一条散发着恶臭、流淌着暗红色粘稠液体的地下河道!而河道对岸,是一个巨大的、被幽绿色火把照亮的洞窟!
洞窟中央,赫然矗立着一个由无数惨白骸骨和漆黑晶石垒砌而成的、约三丈高的诡异祭坛!祭坛上方,悬浮着一个不断扭曲、膨胀的暗红色能量团,那些令人心碎的哀嚎声,正是从这能量团中传出!
而在祭坛下方,密密麻麻地跪伏着数十名黑袍人,正对着祭坛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祭坛周围,堆满了干瘪的人类和妖兽尸体,如同小山!
这就是“容器”吗?它到底是什么?苏婆婆又在哪里?
就在张子瑜等人被这地狱般的景象所震撼时,祭坛上那暗红色能量团猛地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一声尖锐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嘶鸣!
几乎同时,所有跪伏的黑袍人齐齐抬头,目光狂热地看向能量团!
一个嘶哑而亢奋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
“圣魂容器即将圆满!恭迎‘蚀灵’降临!”
危机,一触即发!张子瑜他们的潜入,似乎正好撞上了敌人最关键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