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铁棋子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突然间化作了三百六十道虚影,每一道都栩栩如生,仿佛是段无咎曾经斩杀过的仇敌。这些虚影或怒目圆睁,或面目狰狞,让人不寒而栗。
其中,星宿派弟子的腐尸伸出骨爪,直抓向段无咎的咽喉;青城派余沧海的断剑闪烁着寒光,如毒蛇般直刺他的心口。不仅如此,甚至还浮现出了段誉小时候被误伤的场景,只见段誉满脸惊恐地看着他,口中喊道:“兄长当年这一剑,刺得可痛快?!”
段无咎见状,怒喝一声:“雕虫小技!”然而,他的叱呵声却突然卡在了喉咙里,因为他惊讶地发现,龙象般若功所激发的金纹竟然被幻象中的段誉虚影吸噬了进去。
就在青铜灯阵骤然变暗的瞬间,段无咎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十六岁时他路过的茶马古道。二十匹驮着救命药材的滇马深陷在沼泽之中,而吐蕃马贼的弯刀无情地劈开了货箱,里面的黄连散落一地。当年被他斩首的匪首突然像活过来一样,缓缓蠕动着身体,恶狠狠地说道:“段当家的,这批黄连救了大理三万户,可还记得我寨中那七百口妇孺?”
青铜灯阵骤暗的刹那,段无咎眼前竟是十八岁时的茶马古道。二十匹驮着救命药材的滇马陷在沼泽,吐蕃马贼的弯刀劈开货箱,当年被他斩首的匪首突然蠕动:“段当家的,这批黄连救了大理三万户,可还记得我寨中七百口妇孺?”
幻境突然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原本的场景瞬间被天龙学院的火场所取代。在熊熊烈火中,十五岁的段誉紧紧抱着一本《论语注疏》,蜷缩在一根横梁下,满脸惊恐。
就在这时,一根燃烧着的焦木从上方坠落,眼看就要砸中段誉。千钧一发之际,段无咎使出了擒龙功,硬生生地将那根焦木扯开。然而,这一动作却像是揭开了一层幻象的面纱,让段无咎看到了一个惊人的场景。
在幻象中,年轻的段无咎正疯狂地抢夺着段誉手中的《论语注疏》,然后毫不留情地将其扔进了火中。段无咎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怒吼道:“兄长当年抢书掷火时,可曾想过这是王先生临终托付的孤本?!”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丁春秋的化功大法所产生的毒雾突然凝聚成一个虚影,发出一阵狂笑:“好个段太子,你与我又有何异?都喜欢夺人性命根基!”
段无咎怒不可遏,他使出龙象般若功,全力震碎了毒雾虚影。然而,就在他以为已经破除幻象的时候,六道凌厉的剑气却突然穿透了段誉的虚影,直直地射向段无咎。
段无咎猝不及防,被剑气击中,胸口顿时出现了一个血洞。但令人惊讶的是,从那血洞中汩汩冒出的并不是鲜血,而是漆黑的墨汁。
段誉的虚影缓缓开口,声音中透露出无尽的哀伤:“您烧了书,天龙军守城时就少算了三道机关——剑川城破那夜的哭嚎,兄长可还记得?”
段无咎的脸色变得惨白,他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剑川城破时的惨状,那一夜的哭嚎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最后,一道幻象如狂风般席卷而来,带着刺鼻的腥风。段无咎定睛一看,只见剑川城头上的吐蕃铁骑竟然变成了大理的百姓。而一名参军手捧着虎符,虎符上的裂痕正不断地流淌着鲜血,他满脸悲愤地对段无咎说道:“将军……您杀退敌军那日,饿死的妇孺比战死的儿郎还要多……”
此时一道声音穿透幻境:“这便是逍遥问心关,你救一人便伤一人!”
“放屁!”段无咎暴喝震碎城垛,少商剑气在夜空勾出北斗阵,“段某行事只问当下——”他忽然并指刺穿幻象中的自己,血箭激射处竟是星盘生门,“哪管后世嚼舌根!”
段无咎突然出掌六万斤巨力抽散烟雾:“入魔?段某十岁屠狼时就知——”龙象般若功金纹逆冲任督二脉,竟在周身凝成血色罡气,“恶人当道时,宁化修罗不念佛!”
王语嫣的铜钱阵破空而至,锁住他足三阴经:“夫君莫再看幻象眼睛!”
丁春秋的化功大法余毒自地缝渗出,凝成骷髅虚影:“段家小儿,你与我何异?”
“聒噪!”段无咎震碎铜钱阵,少冲剑气贯穿丁春秋虚影。鲜血自震裂的虎口滴落,在棋坪上汇成「逍遥」二字血书,“段某杀人,但从不用毒!”
星盘核心突然浮空,七十二洞暗河倒卷如龙。段无咎胸口金纹尽数褪去,竟是心魔反噬的前兆。苏星河拐杖尖点向其百会穴:“此时收手,尚可保全尸!”
“段氏男儿——”王语嫣忽然掷出琉璃珠串,三十六枚铜钱结成生门阵,“身后七尺,天机枢阳面!”
段无咎身形如电,急速后退,他那原本洁白如雪的手掌此刻却已被鲜血染成了猩红色。他毫不犹豫地将这只染血的手掌拍向了星盘的阳面。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起来。龙象般若功和六脉剑气,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内力,在他的体内首次交融在一起。刹那间,一道赤金巨龙自他的天灵盖腾空而起,直冲向那星盘。
那陨铁棋子在巨龙的威压下,纷纷坠落,仿佛失去了支撑一般。它们在地面上迅速拼凑出了一幅完整的《北冥神功》经脉图。
“破!”段无咎口中轻喝一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如同惊雷一般,在整个山谷中回荡。
苏星河的白须在这股强大的罡风中被硬生生地扯断了半截,他那原本就已经十分苍老的面容此刻更是显得无比憔悴。他那枯涩的眼眸中,映出了那已经破碎不堪的星盘核心,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你……你竟敢……”
段无咎的身体因为刚才那股强大的冲击力而有些踉跄,他最终还是无法支撑,双膝跪地。他那件原本洁白如雪的袍子此刻也已经被鲜血浸透,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然而,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青铜古卷上的“逍遥”二字。他用那染血的指尖,轻轻地划过这两个字,仿佛在抚摸着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无崖子前辈的真正传承……”段无咎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却充满了坚定,“从来不在这棋局里……”
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苏星河,继续说道:“而是在那些敢于打破这棋局的人心中!”
此时,那青铜灯阵中残余的焰心突然变得忽明忽暗起来,仿佛是在呼应着段无咎的话语。那微弱的火光,映照在苏星河手中的掌门玉箫上,使得那玉箫看起来也多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王语嫣默默地走到了棋坪的残骸旁,拾起了那半块染血的硬面馍馍。她轻轻地将这半块馍馍放在了棋坪的残骸上,然后转头看向段无咎,轻声说道:“夫君,你可知道,这第三试真正要破的……”
“是我自己的心魔。”段无咎扯下半截袖袍裹住左臂伤口,朝阳恰于此刻刺破积云。谷外传来四通商行的驼铃声,伴着星宿派弟子荒腔走板的颂唱。
苏星河沉默着将青铜古卷投入暗河,转身走向聋哑谷深处时,枯哑嗓音随风飘来:“逍遥派欠段氏一个人情。”
段无咎拭去嘴角血渍,少商剑气在岩壁刻下新棋路:“这珍珑棋局,该换个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