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磐叔叔带着那张至关重要的坐标图,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通往银月森林的传送阵光芒中。他将“学院突击队”用勇气与智慧点燃的微小但精准的火种,带向了远方那片广袤而幽暗的森林。
留在王都的孩子们,陷入了新一轮的、更加焦灼的等待。皮德建立的数据通道权限受到更严格的限制,难以再获取银月森林深处的实时高精度数据,只能监控一些基础的、延迟严重的边境能量报告,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窥视远方。艾莉丝带领大家查阅了大量关于银月森林地理和暗夜精灵习俗的典籍,但文字记载的古老传说,无法替代对现实险境的感知。
每一天都显得格外漫长。课堂上的魔法理论变得索然无味,训练场上的挥洒汗水也难以驱散心头的重压。诺拉时常望着东南方向——那是银月森林的所在,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她不止一次梦见影歌老师孤独的身影在无尽的黑暗森林中穿梭,而一个更加黑暗的影子,正潜伏在某处,伺机而动。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这种不安感达到了顶峰。负责监控基础数据流的艾莉丝,发现代表银月森林整体能量背景的曲线,出现了一次极其短暂、幅度却远超寻常的剧烈波动,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块巨石。但这次波动转瞬即逝,随后,整个沉影湖区域的能量读数,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近乎绝对的平静,连之前皮德探测到的那个微弱的“能量空洞”信号也彻底消失了。
“信号……异常峰值后,完全沉寂了。”艾莉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她看向熬夜陪伴的诺拉和仍在尝试破解数据过滤器的皮德。
皮德盯着屏幕上那条骤然跌落然后拉平为一条直线的能量曲线,眉头紧锁:“峰值特征……符合高强度能量瞬间爆发或极速内敛。随后的绝对沉寂……非同寻常。自然能量场不可能如此彻底‘归零’。这更像是……某种强大的领域性结界完全展开,隔绝了内外所有的能量交换。”
诺拉的心猛地一沉:“是晚歌?他发现了影歌老师,所以张开了结界?”
“或者,是影歌老师发动了致命一击,迫使晚歌动用全力防御。”皮德冷静地分析着两种可能性,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最危险的时刻已经来临。
这种异常的、令人心悸的死寂持续了整整一夜。孩子们几乎彻夜未眠,围在数据屏前,期待着任何一点微小的变化,但屏幕上的曲线始终平坦得可怕。
直到次日正午,阳光透过图书馆高窗洒下斑驳的光影时,监控银月森林外围低空魔法粒子密度的一个辅助传感器,传回了一段极其模糊、受到严重干扰的短讯息。讯息并非文字,而是一段扭曲的能量编码,经过皮德紧急破译,其核心内容只有断断续续的几个词:
“……阴影……碰撞……湖心岛……寂静……代价……”
信息残缺不全,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湖心岛!”艾莉丝立刻在地图上找到了对应位置,正在沉影湖的中心!“碰撞!他们交手了!”
“代价……”诺拉喃喃重复着这个词,手心冰凉。这个词充满了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一直监控着王都至银月森林官方通讯信道(尽管无法解密内容,但能监测流量异常)的皮德,突然开口:“王都军部通往银月森林前线的加密通讯流量,在五分钟内激增了300%。有重大情况通报。”
几乎同时,诺拉的父母——阿斯特和莉维娅,以及凯因大将军夫妇,都被紧急召往军部。学院里的气氛也瞬间绷紧,连普通的校工都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紧张。
孩子们知道,一定有决定性的消息传来了。他们无法进入军部,只能焦急地等在城堡高处,眺望着军部大楼的方向。
黄昏时分,阿斯特爸爸和莉维娅妈妈率先返回学院,他们的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以及深切的悲伤。他们找到了守候的孩子们。
阿斯特爸爸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诺拉的肩膀上,声音低沉而清晰:“孩子们,消息确认了。影歌……在沉影湖心岛,找到了晚歌。”
所有孩子都屏住了呼吸。
“一场恶战……晚歌伏诛。”莉维娅妈妈接话道,语气沉重,“影歌受了重伤,但……性命无碍。石磐已经找到他,正在护送他返回。”
悬了许久的心,终于重重落下,却砸出了一片复杂的空白。凶手伏法,影歌老师还活着……这应该是最好的消息。可是,“伏诛”、“重伤”这些词语,以及父母脸上那无法掩饰的悲恸,让这胜利的滋味充满了铁锈般的苦涩。
诺拉仿佛能看到,在沉影湖那死寂的结界中,两个暗夜精灵兄弟,进行了一场怎样无声而惨烈的搏杀。影歌老师付出的“代价”,绝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
消息像无声的涟漪般在王都高层扩散。哀悼的气氛开始取代紧张的搜寻。而对孩子们来说,一个时代最黑暗、最血腥的一页,终于被翻了过去。接下来的,将是漫长的疗伤,与在废墟上重建的希望。
诺拉的日记结尾:
“黄昏。城堡露台,心里像打翻了的调料罐。
消息来了……晚歌死了。影歌老师还活着,但是受了很重的伤。
石磐叔叔找到他了。
我们赢了……可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堵得厉害。影歌老师是怎么打败晚歌的?他受了多重的伤?他当时……该有多难过啊。
爸爸说晚歌‘伏诛’了,那个词听起来好冷好可怕。
天快黑了,王都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坏人没有了,可是好多人心里都受了伤。克莱尔老师知道了吗?她会不会好过一点?
希望影歌老师能快点好起来。希望以后的夜晚,能不再这么让人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