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宸闭眼内视，混沌源核不再是狂暴的熔炉，而是一条被意志堤坝分割的河流。
金色本源如温润的暖流，紫色浊流则在另一侧咆哮，试图冲垮束缚。
“我能……分开它们。”他睁开眼，掌心凝聚出一团纯粹的金色光球，没有一丝杂质。
当残余的浊流妖魔渗透进仓库，叶宸没有摧毁它，而是张开手掌，将那团污秽的能量吸入体内。
在凌霜和苏晓震惊的目光中，他体内的金色光芒大盛，硬生生将紫色浊流剥离、净化，最终化作一缕无害的黑烟从指尖逸散。
仓库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的警笛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叶宸那句“我没事”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紧绷到极致的空气稍稍松动。凌霜松开掐着他胳膊的手，指尖还残留着他皮肤下那股温润而磅礴的脉动感，与她记忆中那种狂暴、灼热的能量洪流截然不同。
“你确定？”她的声音依旧冷静，但眼底深处那抹如释重负的惊涛骇浪，却没能完全掩饰，“刚才你的生命体征……几乎跌停了。”
“我确定。”叶宸缓缓站起身，身体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感，那不是单纯的肌肉力量，而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涌出的、对自身能量的绝对掌控感。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能清晰地感知到混沌能量在体内如臂使指般地流淌。
他下意识地再次抬手摸向后颈。
那暗金色的印记依旧，但触感已经变了。之前，它像一块被烧红的烙铁，时刻提醒着他体内潜藏的毁灭性力量。而现在，它更像一块温润的暖玉，静静地贴着皮肤，散发出的热量不再是灼痛，而是一种与心跳同频的、充满生命力的搏动。
“感觉……怎么样？”苏晓拄着唐刀，声音有些干涩地问道。他看着叶宸的眼神很复杂，有后怕，有惊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刚才叶宸昏迷时，那股从源核爆发出的浊流侵蚀，连他都感到一阵发自灵魂的战栗，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拖入无尽的深渊。
叶宸没有立刻回答。他闭上眼睛，将意识沉入体内，第一次主动地、清晰地“内视”自己的混沌源核。
眼前的景象让他都为之一怔。
在他的意识海洋中，那曾经如同小型太阳般狂暴、核心处却缠绕着无数黑色触手的源核，此刻已经彻底变了模样。它不再是一个不可控的能量核，而更像一条……被巨大堤坝牢牢约束的浩瀚江河。
河流的主体，是璀璨夺目的金色液体，它们缓缓流淌，充满了温暖、纯粹、创造性的气息。这便是混沌本源，是天地初开时的原初能量。而在河道的另一侧，被一道由他自身意志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金色堤坝隔开的地方，是另一番景象。
那是粘稠、暗紫色的浊流，它们翻滚着、咆哮着，如同无数怨毒的毒蛇，疯狂地冲击着那道意志堤坝。每一次撞击，都让堤坝泛起涟漪，一股冰冷、绝望、充满毁灭欲望的负面情绪便顺着涟漪渗透过来，试图污染他的意识。
这便是混沌浊流，是被虚寂污染的产物。
它们并未消失，也没有被净化，只是被他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行与本源能量分离开来。
“原来……是这样……”叶宸在心中喃喃自语。
他终于明白了。之前他之所以会失控，会被侵蚀，是因为他将混沌能量视为一个整体来使用。当他引动能量时，本源与浊流便会一同涌出，浊流的污染性自然会反过来影响他的心智。而父亲笔记里那句模糊的“以心御能”，以及他在心魔幻境中最后领悟到的“守护的意志”，其真正的含义，并非是单纯地用意志去压制，而是……去“分流”。
用守护的意志，在体内筑起一道堤坝，将光明与黑暗、创造与毁灭，清晰地分割开来。
“我能……分开它们。”叶宸猛地睁开双眼，眸子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清明与自信。
他伸出右手，摊开掌心。
“嗡——”
一缕金色的光芒从他后颈的源核印记中流出，沿着他的手臂，最终汇聚于掌心。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像一捧被揉碎的阳光，温暖而柔和。光芒凝聚，最终化作一个拳头大小的、纯粹的金色光球，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之上。
光球内部，没有任何一丝杂质，没有半点杂色，只有最纯粹的能量在缓缓流转。它散发出的气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神安宁，仿佛连仓库内冰冷的空气都变得温暖了几分。
凌霜的瞳孔骤然一缩。她作为龙城司的指挥官，见识过无数异能者，也研究过关于混沌能量的所有机密档案。她从未见过，也从未想过，有人能将混沌能量提炼到如此纯粹的地步！这已经不是“控制”，这是“创造”！
“这……就是本源能量？”她喃喃道，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苏晓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修炼古武，讲求“气”的纯粹与精纯。为了提升一丝“气劲”的纯度，往往需要数年苦修。而叶宸此刻掌心那团光球所散发出的气息，其精纯程度，已经超出了他所能理解的范畴，仿佛是天地间最本源的“道”的具象化。
叶宸没有理会他们的震惊。他心念一动，掌心的金色光球缓缓消散，重新化为能量流回体内。紧接着，他眉头微皱，再次引动能量。
这一次，他刻意放松了对那道意志堤坝的约束。
“嘶——”
一股冰冷的、带着腥甜气息的暗紫色能量，顺着他的手臂涌出。这股能量一出现，仓库内的温度骤然下降，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朽气息。那暗紫色的能量在他掌心凝聚，化作一团不断蠕动的、仿佛有生命的液体，表面时不时浮现出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
仅仅是握着这团浊流，叶宸就感到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直冲脑海——绝望、愤怒、贪婪、恐惧……无数种阴暗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淹没他的理智。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但他没有像以前那样被这股力量裹挟，而是立刻重新收紧意志的堤坝，将那股浊流死死地压制在掌心。
“这就是……浊流。”他喘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它……一直在试图侵蚀我。以前，我分不清它们，所以……”
他没有说下去，但凌霜和苏晓都明白了。以前，叶宸就像一个试图同时驾驭两匹狂奔的烈马的骑手，一匹奔向光明，一匹冲向深渊，最终的结果必然是被撕得粉碎。
而现在，他学会了给两匹马套上缰绳，让它们在各自的赛道上奔跑。
“虽然无法完全杜绝侵蚀，”叶宸看着掌心那团躁动不安的浊流，眼神变得无比凝重，“但我能感觉到，只要我的意志足够坚定，这道堤坝就不会被冲垮。抗性……确实大大增强了。”
话音刚落，异变陡生！
仓库一处被战斗波及的墙壁裂缝中，突然渗出了一股浓郁的黑色雾气。那雾气带着与叶宸掌心浊流同源的气息，却更加混乱、更加狂暴。黑雾迅速凝聚，化作一只只有半人高的、由纯粹的浊流能量构成的怪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像一团流动的烂泥，身体上不断伸出触手，顶端是尖锐的骨刺，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叶宸。
“是虚寂之雨的残渣！”凌霜脸色一变，立刻拔出腰间的特制手枪，“小心！这是被虚寂能量污染的怨念聚合体！”
苏晓也瞬间进入战斗状态，唐刀横在胸前，刀身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气劲”光芒。
然而，叶宸却抬手阻止了他们。
“等等。”他看着那只浊流怪物，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让我来试试。”
在凌霜和苏晓震惊的目光中，叶宸做出了一个让他们匪夷所思的举动。他非但没有攻击，反而主动散去了掌心那团躁动的浊流，然后……张开了双臂，仿佛在迎接什么。
那只浊流怪物似乎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发出一声兴奋的尖啸，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猛地朝叶宸扑去，想要将他吞噬、同化！
“叶宸！”林薇发出一声惊呼。
就在那团污秽的浊流即将撞上叶宸胸口的瞬间，叶宸的后颈猛地爆发出璀璨的金光！那光芒形成了一个微型的旋涡，产生一股巨大的吸力。
“噗——”
仿佛一块海绵吸入了污水，那只半人高的浊流怪物，竟然被叶宸硬生生地“吸”进了体内！
“你疯了！”苏晓失声吼道。将如此庞大而狂暴的浊流能量直接吸入体内，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叶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体内的那条“河流”瞬间波涛汹涌，那只被吸入的浊流怪物如同一条疯狗，在他的能量河道里横冲直撞，疯狂地冲击着他的意志堤坝。
“呃啊——！”叶宸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单膝跪倒在地。他体内的金色光芒与暗紫色光芒疯狂地交织、碰撞，皮肤表面时而浮现出金色的纹路，时而又被暗紫色的邪气覆盖。
“快！帮他稳定！”凌霜当机立断，将手中的塔形徽章按在叶宸的后背上，试图用龙城司的秘法安抚他暴走的能量。
林薇也立刻冲了过来，将自己手腕上的银镯贴在叶宸的额头。柔和的银色光芒从镯子中流出，如同清泉，缓缓注入叶宸的体内，滋润着他几近崩溃的意志。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叶宸，却猛地抬起了头。他的双眼已经完全变成了深邃的金色，里面没有痛苦，只有一种极致的专注。
“分流……给我……分开！”
他发出一声低吼，体内的意志堤坝瞬间光芒大盛！那不再是半透明的屏障，而是化作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由纯粹“守护意志”构筑的金色城墙！
汹涌的浊流撞在城墙上，撞得粉碎。而那只被吸入的浊流怪物，在金色城墙的挤压、净化下，发出了凄厉的、无声的尖啸。它的身体被强行分解，最核心的污秽部分被城墙牢牢禁锢，而其中夹杂的、一丝丝微弱的混沌本源能量，则被剥离出来，重新汇入了那条金色的河流。
这是一个艰难而痛苦的过程，就像在泥沙俱下的洪水中，用双手淘出黄金。
几秒钟后，叶宸的身体停止了颤抖。他缓缓站起身，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抬起右手。
他的食指尖端，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黑色烟雾，正袅袅升起。那烟雾中，还残留着微弱的邪恶气息，但已经失去了攻击性，变得无害。
随着他指尖轻轻一弹，那缕黑烟便消散在空气中。
整个仓库，鸦雀无声。
凌霜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看着叶宸，就像在看一个怪物。不，怪物远没有这么可怕。这是一种……神迹。将最污秽的诅咒，在体内净化成无害的青烟，这已经超出了“异能”的范畴，近乎于传说中的“神通”。
苏晓握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引以为傲的古武，在这种力量面前，显得如此……渺小。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叶宸是“执塔人”，为什么镇妖塔会选择他。这不是血脉，不是运气，而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够承载整个世界光与暗的……灵魂。
叶宸感受着体内那虽然消耗巨大、却前所未有清晰通畅的能量流，心中涌起一股豪情。他看向仓库外那片依旧被虚寂之雨笼罩的、昏暗的城市，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不再是那个被动承受、在痛苦中挣扎的宿主了。
从今天起，他将是执掌这份力量的……主人。
“凌霜指挥官，”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凌霜，“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霜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恢复了指挥官的冷静与果决。她拿出通讯器，沉声下令：“所有单位注意，A级目标‘叶宸’状态稳定，反侵蚀能力大幅提升。改变作战计划，由被动防御转为主动出击。目标，清除城内所有高浓度浊流区域，为总攻扫清障碍。”
她顿了顿，看向叶宸，眼神中第一次带上了真正的、平等的信赖。
“叶宸，你……准备好了吗？”
叶宸握紧了拳头，后颈的金色印记微微发烫。他感受着体内那条金色的河流，感受着那道坚不可摧的意志堤坝，感受着伙伴们投来的目光。
他笑了，那是雨过天晴后，最灿烂的笑容。
“随时可以。”
（第345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