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风，带着一股砂砾摩擦的粗粝感。
当李慕然六人踏入谷中，才真正体会到“谷”这个字的误导性——这里并非狭窄的山谷，而是一片广袤的盆地，东西长约四千里，南北宽约四千四百里，总面积足有一万七千五百八十四里。谷中地貌复杂，有嶙峋的怪石群，有深邃的峡谷，还有被风煞侵蚀得只剩骨架的森林，放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际。
“这地方……比咱们下界的三宗坪还大。”雷破咂舌，望着远处被黑色风暴笼罩的山峦，“难怪能容得下东域所有宗门的低阶弟子。”
赵文轩展开风纱，感知着周围的气流：“风煞的浓度从外到内递增，外围还能勉强承受，到了中心区域，恐怕大乘中期修士都得掂量掂量。”
按照计划，六人分成两组：李慕然、陈巧、阿木为一组，负责探查东侧区域；雷破、赵文轩、秦轩为一组，先去清灵泉建立落脚点。
“保持传讯畅通，遇到危险立刻示警。”李慕然叮嘱道，指尖在试炼令上一点，令牌亮起微弱的红光——这是炎阳门特制的传讯频率，能在风煞干扰下保持联络。
“放心！”雷破拍着胸脯，“等你们回来，保管清灵泉那边已经布置好防御阵了。”
两组人分别朝着不同方向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怪石群后。
一、东侧探查组
李慕然三人穿行在东侧的石林中。这里的风煞虽不如深处浓郁，却也带着蚀骨的寒意，吹在皮肤上，能感觉到灵力在微微刺痛。
“阿木，能感应到周围的缘法吗？”陈巧握紧破界剑，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石林的阴影里，隐约有妖兽的气息在流动。
阿木的因果线如银线般散开，轻轻触碰着周围的岩石和草木：“有很多微弱的因果线，大多是低阶妖兽留下的……但东南方三十里外，有一道比较强的线，像是高阶妖兽。”
“高阶妖兽？”李慕然运转星力，在指尖凝聚出一枚星丹，“至少是大乘初期巅峰的实力，小心点。”
三人放慢脚步，借着石林的掩护，朝着东南方潜行。越往前走，风煞越浓，吹得石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哭。
“快看那里。”陈巧突然指向左前方的一块巨石后。
巨石后，躺着一具修士的尸体，身着玄天宗的服饰，胸口有一个巨大的爪痕，血肉模糊，显然是被妖兽袭击致死。尸体旁散落着一枚断裂的试炼令，令牌上的灵光已经熄灭。
“死了没多久，尸体还没僵硬。”李慕然蹲下身，检查着尸体的伤口，“爪痕边缘有腐蚀痕迹，这妖兽的爪子上可能有毒。”
阿木的因果线缠绕上尸体，线尾微微发黑：“缘法显示，杀他的妖兽刚离开不久，往东边去了。”
“追上去看看。”陈巧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管是什么妖兽，敢在试炼地对修士下死手，留着也是祸害。”
三人顺着因果线指引的方向追去。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丛，前方出现一个山洞，洞口有明显的爪痕，还残留着淡淡的腥气。
“就在里面。”阿木低声道，因果线在洞口盘旋，发出警惕的颤动。
李慕然示意两人隐蔽，自己则凝聚星力，在洞口布下一个微型星衍阵——这阵法不会攻击，却能在妖兽冲出时发出警示。
布置完毕，陈巧深吸一口气，破界剑骤然出鞘，剑峰上的火龙虚影咆哮而出，朝着山洞内喷出一道火焰。
“吼——！”
山洞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吼，紧接着，一头身形如虎、却长着三只眼睛的妖兽猛地冲出。它通体漆黑，皮毛如同钢铁，第三只眼睛闪烁着幽绿的光芒，爪子上滴落着黑色的毒液，落在地上，将岩石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三眼毒虎！”李慕然认出了这妖兽，《道元界域志》中记载过，这种妖兽速度极快，毒液有麻痹灵力的效果，是黑风谷外围最危险的存在之一。
三眼毒虎显然被火焰激怒了，第三只眼睛射出一道绿光，直取陈巧面门。陈巧侧身躲过，破界剑横扫，与毒虎的爪子碰撞在一起，发出金铁交鸣的响声。
“这家伙的皮毛比玄铁还硬！”陈巧手臂一麻，被震得后退两步。
就在这时，三眼毒虎突然转身，长尾如同钢鞭，朝着李慕然抽来。李慕然早有准备，星衍阵瞬间展开，将毒虎的长尾挡在外面。同时，阿木的因果线如网般罩下，缠绕住毒虎的四肢，试图限制它的行动。
“就是现在！”
陈巧抓住机会，将《焚天剑典》的力量催至巅峰，破界剑上的火龙虚影暴涨，带着焚尽万物的气势，一剑刺入三眼毒虎第三只眼睛！
“嗷——！”
毒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第三只眼睛爆出一团血雾。它疯狂挣扎，却被因果线死死缠住，最终在火焰中渐渐失去气息。
陈巧喘着气，拔出破界剑，剑峰上的火龙舔了舔剑上的血迹，发出一声满足的咆哮。
“这畜生的内丹倒是不错。”李慕然走上前，取出一把匕首，从毒虎体内挖出一枚鸽蛋大小的黑色内丹，内丹上萦绕着淡淡的毒雾，“蕴含着不少风煞和毒属性的灵力，能用来炼制解毒丹。”
阿木的因果线在毒虎尸体上扫过，突然指向山洞深处：“里面还有东西。”
三人走进山洞，发现洞壁上刻着一些模糊的符文，符文中央，放着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石头表面流转着风纹——正是赵文轩需要的黑风石！
“看来这三眼毒虎是在守护这块石头。”陈巧拿起黑风石，入手冰凉，能清晰地感觉到里面蕴含的风法则，“正好给赵文轩。”
离开山洞时，李慕然看着玄天宗修士的尸体，眉头微皱：“按理说，大乘初期修士对付三眼毒虎虽吃力，却不至于被杀……这尸体的伤口太深，不像是正面搏杀留下的，倒像是被偷袭了。”
阿木的因果线再次缠绕上尸体，这一次，线尾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缘法显示，当时除了三眼毒虎，还有一个人在附近。”
“有人？”陈巧眼神一凝，“难道是其他宗门的弟子？”
“不好说。”李慕然将尸体收好，打算带回安全区交给玄天宗的人，“不管是谁，看来这黑风谷的水，比咱们想的要深。”
二、清灵泉组
雷破三人一路向西，朝着清灵泉进发。
与东侧的石林不同，西侧多是低矮的丘陵，风煞虽弱，却更适合妖兽隐藏。赵文轩的《风语术》发挥了作用，他能通过风的流动感知周围的动静，避开了好几波潜伏的妖兽。
“前面就是清灵泉了。”赵文轩指着前方一片冒着白雾的洼地，“泉眼周围的风煞被泉水压制，灵气也比较浓郁，确实是个好落脚点。”
三人走近才发现，清灵泉边已经有了其他人——五个身着万法阁服饰的弟子，正在泉边布置防御阵。见到雷破三人，他们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警惕地看了过来。
“炎阳门的？”为首的青年修士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疏离，“这清灵泉是我们先找到的，你们换个地方吧。”
雷破顿时就火了：“黑风谷又不是你们家的，凭什么不让我们用？”
“凭我们先来。”青年修士冷笑一声，周身灵力波动起来，“识相的就赶紧走，别逼我们动手。”
“动手就动手，谁怕谁？”雷破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秦轩一把拉住。
“别冲动。”秦轩低声道，“师尊说过，不要轻易结怨。”他转向万法阁的弟子，温和一笑，“我们只是想借泉边的地方休息，不会打扰你们，防御阵我们可以一起布置，多个人多份力量。”
青年修士打量着秦轩，见他态度平和，不像是挑衅，犹豫了一下：“可以，但你们只能在泉眼东侧活动，不许靠近我们的阵法核心。”
“没问题。”
雷破虽不情愿，却也知道秦轩说得对，闷闷地走到东侧，开始清理场地。赵文轩则借着风纱的掩护，悄悄观察着万法阁的防御阵——那是一个三品的聚灵防御阵，阵纹复杂，比他们下界的阵法精妙得多。
“他们的阵法里加了风煞转化阵纹。”赵文轩低声对两人说，“能将周围的风煞转化为阵法的能量，很巧妙。”
“有什么了不起的。”雷破哼了一声，取出自己的阵盘，“咱们的六合阵比他们强十倍！”
秦轩笑着摇摇头，取出净化光，开始清理泉边的驳杂灵气：“先布置好防御，晚上轮流守夜，这里的妖兽不少。”
三人分工合作，雷破负责加固地面，赵文轩布下警戒阵，秦轩则用净化光处理泉水，让其更适合饮用。不到一个时辰，东侧便布置妥当，虽然不如万法阁的阵法精致，却胜在稳固，还融入了阿木之前留下的因果线节点，能与东侧组保持感应。
傍晚时分，万法阁的弟子升起了篝火，开始烤肉。雷破闻着肉香，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带点肉干来了，整天啃辟谷丹，嘴里都淡出鸟了。”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慕然三人回来了，还拖着一具用符布包裹的尸体。
“你们回来了？”赵文轩迎上去，“这是……”
“玄天宗的弟子，被三眼毒虎杀了，可能还有人偷袭。”李慕然简单说了下经过，目光扫过万法阁的弟子，“他们是什么人？”
“万法阁的，占了泉眼西侧。”雷破撇撇嘴，“一群傲气的家伙。”
万法阁的青年修士也注意到了尸体，走过来问道：“玄天宗的人？怎么死的？”
“被三眼毒虎杀了，在东边的山洞附近。”李慕然没有隐瞒，“你们要是有同门认识他，可以去处理一下。”
青年修士的脸色凝重了几分：“最近三天，已经有三个宗门的弟子死在黑风谷了，都是被妖兽所杀，但死状都很奇怪……”
“奇怪？”陈巧挑眉，“怎么个奇怪法？”
“像是……主动放弃了抵抗。”青年修士沉声道，“我们万法阁有个弟子，死在离这里不远的峡谷里，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却像是被吸干了灵力，眼睛瞪得很大，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六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被吸干灵力？主动放弃抵抗？
这显然不是三眼毒虎这种妖兽能做到的。
“看来这黑风谷，确实不简单。”李慕然望着夜色渐浓的谷中，风煞在黑暗中如同鬼魅般流动，“今晚守夜时多加小心，可能不止有妖兽。”
万法阁的青年修士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阵营，但雷破注意到，他悄悄给同伴使了个眼色，显然也提高了警惕。
夜幕降临，清灵泉边升起了两堆篝火。炎阳门的六人围坐在东侧的篝火旁，分享着白天的收获——三眼毒虎的内丹，还有那块黑风石。
“赵文轩，这石头给你。”陈巧将黑风石递过去。
赵文轩接过石头，感受着里面的风法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多谢，有了这石头，我的《踏风无影》应该能再进一步。”
雷破啃着辟谷丹，含糊不清地说：“明天咱们去中心区域看看吧，听说那里有高阶妖兽，内丹更值钱。”
“先别急。”李慕然摇摇头，“万法阁的人说已经死了三个弟子，事出反常，咱们得先查清楚原因，贸然深入太危险。”
阿木的因果线在篝火上方轻轻晃动，线尾指向黑风谷深处，带着一丝不安：“我的缘法感应到，深处有很混乱的因果，像是有很多人在那里聚集……还有一股很阴冷的气息，和冥界的描述有点像。”
冥界？
六人心中同时一凛。
炎阳门主说过，黑风谷可能有低阶魔族出没，但从未提过冥界。
“不管是魔族还是冥界的东西，咱们都得小心。”陈巧握紧了破界剑，“明天先去万法阁弟子说的那个峡谷看看，或许能找到线索。”
夜色渐深，风煞的呼啸声越来越响，仿佛有无数鬼魅在黑暗中低语。清灵泉边的两堆篝火静静燃烧，映照着双方警惕的脸庞。
黑风谷的试炼，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诡异的阴影。而这阴影的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没有人知道。
只有风，还在不停地吹着，卷起砂砾，掩盖着谷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