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珩投石问路之计,经由安阳长公主的人脉巧妙运作,两日后,一位以刚直、偶尔却不通时务闻名的监察御史,便在一场小范围朝会上,偶然提及有百姓议论西郊某皇庄夜间常有异动,恐藏不法,提请有司核查。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虽未立刻掀起巨浪,却足以让水下潜藏的鱼儿感到不安。墨玄回报,皇庄外围的监视点发现,庄内人员进出频率略有增加,且夜间巡逻的护卫明显更加警惕,甚至隐约可见庄内核心区域有灯火彻夜不熄。
“他们动了。”卫珩站在书房地图前,语气笃定,“虽然只是加强戒备,但证明我们戳到了他们的痛处。接下来,就看他们是选择固守,还是转移,或是……与外间联络。”
“联络是关键。”绵绵递上一杯清茶,“若能截获他们的通信,或许就能找到萧玹与其他朝臣勾结的铁证,或者弄清他下一步的打算。”
“墨玄已加派人手,盯死了皇庄所有可能的通信渠道,无论是明路驿马,还是暗桩密线。”卫珩接过茶盏,目光依旧锁定在地图上,“我们需要耐心,也需要一点运气。”
就在西郊之事紧锣密鼓进行的同时,国公府内部的人事调整也在绵绵的主导下平稳推进。
这日,她对卫珩提起:“如今我们长居府中,静心苑那边只留少数人看守即可。福伯年事已高,对您忠心耿耿,张妈手艺好,人也稳妥,一直留在别院未免可惜。不如将他们调回府中?福伯经验丰富,可协助管理外院一些事务,张妈则能充实大厨房,您觉得如何?”
卫珩闻言,眼中露出暖意。他深知绵绵此举不仅是用人,更是顾念旧情,将他信任的老人安置到更重要的位置,也让她自己在府中多两个得力臂助。“你想得很周到。就依你之言,让墨玄安排人去接替别院管事,将福伯与张妈调回府中安置。”
此事一经落实,不仅福伯与张妈感激涕零,府中其他下人见绵绵如此念旧情、重忠心,心中更是归附。
与此同时,镇远侯府与吏部主事陈府的联姻也进展顺利。顾霆峰亲自登门提亲后,两家迅速走完了纳彩、问名之礼,正式定下了顾惜朝与陈家小姐的婚事,只待选定吉日行纳征请期之礼。消息传来,卫珩与绵绵都为之高兴。顾惜朝特意来了一趟国公府,虽依旧努力维持着洒脱的模样,但眉宇间的喜气却掩藏不住。
“总算定了下来,舅父舅母也了却一桩心事。”卫珩笑道。
顾惜朝摸了摸鼻子,难得有些赧然:“表哥,表嫂,届时还需你们多帮衬。”
绵绵含笑应下:“这是自然,恭喜惜朝表弟。”
然而,并非所有亲友都能迎来这般喜事。关于林承业一家的下场,也终于有了确切消息。
“姑娘,打听到你姨父因麟德殿旧案官身是彻底革去了,永不叙用,加之他曾试图将外甥女绵绵推入火坑的行径传出,名声扫地。他们一家变卖了京城宅邸,灰溜溜返回了祖籍之地,依靠些许薄产度日。你表姐林如意,原先还做着攀附高门的美梦,如今随着父亲罢官、家道中落,婚事也变得艰难起来,未来前景黯淡。”青黛将打探来的消息禀报时,语气平静无波。
绵绵听了,也只是默然片刻。对于那曾寄居过、给予她无数冷眼与算计的所谓亲戚,她心中并无多少快意,更多的是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他们的结局,不过是自作自受,而她的人生,早已翻开了新篇,与那些不堪的过往渐行渐远。
内务理顺,仿佛一切都在向好。但卫珩与绵绵都清楚,最大的危机远未解除。西郊皇庄如同一颗毒瘤,隐在暗处,伺机而动。
三日后,墨玄终于带回了突破性的消息——在严密监视下,他们成功截获了一份自皇庄秘密送出的密信!信笺以特殊药水书写,内容隐晦,用了多重暗语,但其中反复提及的一个地点,却让卫珩与绵绵瞬间绷紧了心弦——
“上巳节,渭水之滨,兰亭阁。”
上巳节,乃是春日里最重要的节庆之一,届时帝王往往会率皇室成员、文武重臣至渭水畔举行祓禊仪式,祈求消灾解厄。兰亭阁,正是渭水畔供皇室休憩的别苑之一!
萧玹的目标,竟然直指皇家祓禊大典!
他的目的是什么?行刺?制造混乱?还是另有惊天图谋?
时间,骤然变得紧迫起来。距离上巳节,已不足半月!
卫珩猛地站起身,眼神锐利如刀:“必须立刻禀报陛下与安阳长公主!同时,我们要知道萧玹在兰亭阁的全部计划!”
风暴,已不再酝酿,而是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直扑大梁权力最核心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