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顾问，这是哪？”两边瞧瞧，前是屋墙，后是一片松软的泥潭，向下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白景视线依旧落在前头，呼吸一上一下起伏不定，耳畔，先前混浊不清的嘈杂与令人悸动的声音忽地变得清晰，也间接将某人的问询覆盖。
“欸这里有人，还是个孩子，哇，胖乎乎圆滚滚地好可爱！”
“嗨孩子，你家大人呢？我们……”
“欸，怎么跑了？我长得这么可怕吗？”
“不可怕不可怕，我们还是先跟上去吧……”
“白顾问？”顾绝驰抬手在其眼前晃晃。
转瞬，白景松开手，似乎也是一愣，环顾下来，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不知道。”
顾绝驰沉默，得，这事先放一边，凤眸扫过，来时的左道口肯定不能走，至于右边……
看着那狭细到挤个成年人都很费力，直通外边的缝隙，顾绝驰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更加沉默，看了看身边瘦弱的青年，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似乎再瘦点也没啥不好？
“白顾问，你走前边，我们先出去再说。”他指示道。
“好。”白景当即钻了进去，可不，这地方对他而言可以说通畅无阻，完全用不着如何，就和平时正常走路一样，走着走着就行。
顾绝驰在后边看着，眸间不禁闪过羡慕，他尝试着往缝隙里挤，一次，两次，直到第六次，他总算是挤了进来，但万事并非开头难，过程同样不简单，他费力向前行进，清晰可见前边有道身影。
须臾之间，顾队不由一笑：“白顾问，刚刚你挺反常的，知道吗？”
白景似乎没注意后边，一股脑盯着前方，尤其这声音轻微中还透着克制，就像蚊子围绕身边的嗡声，远点还真不一定能听清。
顾绝驰看着，等了好一会没有回音，以为白景不想回答，于是闭了口，一时之间，也没再吭声。
又摸了几许路，顾绝驰看着污了大半的两臂，就连纯棉内衬都染上几许土尘灰粉，更别提泥地色的裤脚，和蒙尘的鞋，喉结滚动，没忍住就要再次说点什么，可就在这时，耳畔无线耳机里传来警告。
刹那，顾绝驰神色骤然变得严肃，真相大白，他听着那头的声音，好半晌才道：“好，我知道了，你们注意，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必要情况允许开枪。”
这次的声音没有克制，白景隔得不算远，听得见，回眸看去，当即就对上顾绝驰犀利的目光，透着探究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随后转开：
“白顾问，我们的速度要加快了。”他只字不提发生什么，只是催促着，顺便再强迫委屈自己这一身着装，委屈自己一点。
白景收回目光，稍稍加快步伐，这约摸有几十米长的狭细通道，他们已经走了将近半程。
顾绝驰在后边蛮着前进，每每看去，蹭得裂开的口子，心中都不由微微叹息，这一身陪伴他数月的便服，这次回去，估摸着全套也要进他的纪念室储物柜里，再也出不来了。
终于，白景走了出去，四下打量，确定周遭没有人，他走到一边，稍后，顾绝驰总算从里边挣扎出来，呼出一口浊气，仰头望去，他口中将要吐露的话语，又一次止住。
眼前，林立建筑的砖瓦经由岁月侵蚀已是焦黑一片，如同一幅颓废而悲哀的油画，一边，较为显着成三脚架倒塌状矗立的墙壁陡峭斑驳，它仍然屹立着，仿佛一座孤独的守望者，默默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狂风一舞，地面零碎瓦片间附着的厚重土灰顿时荡过表面，在两人眼前激起一层催泪朦雾，岁月的痕迹又缓缓落回地面，毋庸置疑，眼前就是一片废墟，亦是，顾绝驰来此寻找的废墟！
“白顾问？”顾绝驰忽道，身边青年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一幕，眸间泛起涟漪，他看不懂，亦不能确定是回忆还是其它。
“……我应该来过这里。”好半晌，白景道。
顾绝驰哑然，上前几步弯腰蹲下开始在地面扫视起来，不时抬手在砖瓦与塌墙裂隙中抠出点焦黑的土，放手上一搓。其实他知道这注定没可能，毕竟这地方即便没人去动它，在数不尽的风吹雨打，最残酷时间考验下，十多年过去，也不可能再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
可顾绝驰乐在其中，这或是他培养至今近乎形成本能的一种习惯，而且看着这些岁月变迁的痕迹，他并不觉得没有意义。
至少，他知道了这个地方。
至少，他亲自来过这里。
白景观察他的动作，眸间闪过一抹微光，他稍稍向后退去半步，从一侧开始，走上这陡峭，可能还潜伏着少许不易察觉危机的破碎墙壁，一步一步，朝着更里边行进。
顾绝驰看着他，没吭声，视线落在身下，余光一刻不停跟着前进，很快，他发现，白景似乎并无单纯目的，更像是……
看着人从一边走到另一边，又从另一边走向没去过的那角落里，顾绝驰恍然，可能，对于白顾问而言，他只是想好好在这里走走罢了。
“谁？”骤然间，顾绝驰凤眸间寒光闪烁，警觉看向不远处，只见一道正向这边走来的身影戛然止步于呵声。
那是一位长着一张略显猴样的脸，肥头大耳，棱角分明，一头蓬松黑发散乱分布开来的中年男子。
他看着这边，开裂开来的唇齿微微张开，面目呆愣着，似乎这一刻身上穿着的整洁，讲究的毛皮大衣也不能给他底气与气度。
唰，几乎是下一刻，中年男子又看来一眼，一咬牙，二话不说转身就跑，这回顾绝驰没有去追，他在思索，刚刚对方的姿态显然有些不对劲……
正常人会那样，一声呵斥就被吓住，之后又露出仇恨的神情，眼中还泛起微微恐惧？
“白顾问？！！”他连忙喊道，猝不及防，那位他本以为更不会有兴趣的青年，却是头也不回冲了出去。
风中低语着，还有他的呢喃。
“不能让他离开，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