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寒站在雪坡上，断刀还插在狼的脖子上。那滴血始终没落，像凝固了一样挂在刀尖。他喘着气，左臂的伤口又裂开了些，血顺着指尖往下滴，落在雪地上，很快被新下的雪盖住。
楚狂歌从坡下走上来，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稳。他看了眼地上的狼，又看了看叶天寒，点头说：“你懂了。”
叶天寒没说话，伸手把断刀拔了出来。刀刃发出一声闷响，像是从肉里硬扯出来的。他甩了甩刀上的血，刀身震动了一下，发出低沉的嗡鸣。
就在这时，风变了。
原本安静的林子忽然卷起一阵腥臭的风，像是腐烂的肉被火烤过。空气变得黏稠，呼吸有点费劲。叶天寒立刻停下动作，把刀横在身前，背靠一块大石头。
楚狂歌脸色一沉，低声说：“三息断魂。”
话刚说完，雾就起来了。不是普通的雾，是绿灰色的，飘得慢，但一靠近人，鼻子和喉咙就开始发痒。叶天寒赶紧用袖子捂住口鼻，只留一条缝看外面。
七个人影从雾里走出来，脚步轻，没有声音。他们穿黑衣，脸上蒙着布，手里拿着短匕，刀刃泛着青光。其中一个站在最后面的人没动，右手空荡荡的袖子垂着，左手五指张开，指甲发绿，像毒蛇的牙。
楚狂歌咳嗽了两声，嘴角渗出一点血丝。他抬手把腰间的酒囊摘下来，猛地砸进雾里。酒囊在空中爆开，液体洒出来，碰到绿雾的一瞬间，轰地燃起一团蓝火。
惨叫声立刻响起。两个黑衣人身上着火，倒在地上打滚，皮肉烧焦的味道混进腥臭里。其他人没停，继续往前逼。
叶天寒抓住机会，断刀一扫，砍向最近的一个杀手。那人举匕格挡，刀刃撞在一起，火星四溅。叶天寒发现对方力气不大，但匕首碰到刀身的地方冒起了烟，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
他立刻后退一步，低头看刀。刀刃上有一道淡淡的绿痕，像是被酸水泼过。
“别让毒沾到刀！”楚狂歌喊了一声，又扔出一个小瓶子。瓶子砸在地上，散出一股辛辣味，周围的雾淡了些。
叶天寒明白了。这帮人不是来杀他的，是想用毒耗死他。
他把断刀插进雪地，撕下一块衣襟裹住口鼻，只露出眼睛。这样一来呼吸好了点，脑子也清醒了些。他盯着那几个黑衣人，发现他们走路时脚不踩实，像是怕留下痕迹。
最外侧的一个突然跃起，匕首直刺他胸口。叶天寒不动，等对方冲到眼前才侧身，断刀从下往上撩，削中对方咽喉。那人喉咙一喷血，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抽搐。
剩下三个愣了一下，立刻分散开来，绕着圈子走。那个独臂的绿指甲男人站在远处，手指一弹，一道绿光射出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见。
叶天寒本能地抬刀去挡。绿光撞上刀面，发出“嗤”的一声，刀身冒起一股白烟。他手臂一麻，差点握不住刀。
“那是毒芒！”楚狂歌咳着说，“酒能引火，但只能用一次。”
叶天寒咬牙。他知道不能再硬接了。
他蹲下身子，盯着雪地。雪面反着微弱的光，刚才那道绿芒飞过来的时候，在雪上留下了一条淡淡的痕迹，像是划过水面的石子。
他记住了轨迹。
下一个瞬间，绿芒又来了。这次他没抬头，而是凭着记忆往旁边一闪。绿光擦着他肩膀过去，打在后面的树上，树皮立刻变黑，冒出泡来。
他趁机冲出去，断刀横扫，逼退一个靠近的杀手。那人往后跳，手里撒出一把灰粉。粉末碰到雪，雪开始融化，变成黑色的水，冒着泡。
叶天寒跳开，脚差点踩进去。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地上那些黑水正慢慢朝他们这边流。
“他们在逼我们往深处走。”他说。
楚狂歌靠着树站着，脸色发青。“老东西阴得很，知道我中毒了，不敢近身。”
叶天寒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些人真正的目标是楚狂歌，他是诱饵。
他又看了眼那个独臂人。那人一直没动，眼神空洞，像是死了一样。但每次出手，绿芒都精准无比。
“你是霍天雄？”叶天寒问。
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十年前你在崖底劈空一刀，废我右臂。今天，我要你全身溃烂而死。”
叶天寒想起来。那时候他刚学会断岳刀法，一招没控制住，把一个逃敌的右臂连肩带骨全劈没了。后来听说那人是血河宗的高手，叫什么“毒手判官”，以为死了。
没想到还活着。
“你不是该埋在北境荒滩吗？”叶天寒冷笑。
“毒人不死。”霍天雄抬起左手，五指弯曲，“我吃毒蛇长大，喝毒液当酒。你的刀再快，也快不过毒入心脉。”
话音落下，他又弹出三道绿芒，呈品字形飞来。
叶天寒这次不躲了。他盯着第一道，等它飞到一半，突然跃起，断刀斜劈，正中酒囊残片。剩下的烈酒炸开，火光冲天，毒雾被烧得干干净净。
霍天雄闷哼一声，被热浪掀退好几步。他抬手挡住脸，绿色的指甲在火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你学得很快。”他说。
“但我还没杀够。”叶天寒落地站稳，断刀指向他，“你说毒人不死，那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狼。”
霍天雄没再说话，吹了声哨。剩下的三个黑衣人立刻后退，拖着两具烧焦的尸体钻进林子。他自己也转身要走。
楚狂歌突然开口：“你背后的人是谁？”
霍天雄停下，回头看了他一眼。“昭武伯许我一条活路，我就替他清掉你们这些绊脚石。你们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
说完，他消失在林子里。
风渐渐停了，雾也散了。地上只剩下几摊黑水和烧焦的痕迹。篝火那边还有点余烬，冒着烟。
叶天寒走到楚狂歌身边，扶他坐下。老头的脸色很难看，呼吸很重。
“你中了多少毒？”
“不多，撑得住。”楚狂歌摆手，“倒是你，刀上有毒痕，得处理。”
叶天寒低头看断刀。刀刃上的绿痕还在，像是刻进去的一样。他试着用雪擦，擦不掉。
“先放着。”楚狂歌靠在树上，闭了会儿眼，“今晚之前，你还得劈开那道瀑布。”
叶天寒抬头。百丈高的悬崖上，水流奔腾而下，砸在岩石上溅起大片水花。那么急的水，那么硬的岩，怎么劈？
“你说过，刀控血，就能控命。”楚狂歌睁开眼，“现在，你要让水不落地。”
叶天寒没问为什么。他知道问也没用。
他站起身，把断刀扛在肩上，朝着瀑布走去。
走了几步，他停下。
“霍天雄还会来。”
“他会带更多毒。”楚狂歌说，“下次可能不止七个人。”
叶天寒点头。“那我就杀七个，再杀七个。”
他继续往前走。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有的地方还带着血。左臂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但他没管。
瀑布的声音越来越大。水汽扑在脸上，凉得刺骨。
他走到水边，举起断刀，对着奔流的水幕。
第一刀砍下去，被水流直接冲开，震得虎口发麻。
他收回刀，调整姿势，再次挥出。
这一次，刀锋切入水流，水花四溅，但还是没能斩断。
他不停手，一连砍了十几刀。手臂越来越沉，呼吸越来越粗。
忽然，他感觉到刀刃上传来一丝异样。那一道绿痕，随着每一次砍击，似乎在微微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