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班板着脸不为所动。
“就两瓶您爱的樱桃酒——阿奶奶亲手酿的,家里存的粗茶,还有两箱保健品,说是营养品其实就是糖水,图个心安。”
风东亮把礼物一件件摆出来,轻声说:就带这点东西来见老师?”
老班突然变脸,笑眯眯地说:您怎么越老越调皮,还故意吓唬我。”
风东亮无奈摇头,这才明白老头在逗他。
阮流筝娇嗔地撇撇嘴,长舒一口气。老班得意洋洋:就算你搬座金山来我也收得下,自己开不起玩笑还怪我。”
风东亮只能竖起大拇指认输,起身泡茶。老班仔细端详着桌上的礼物,虽然嘴上说大话,但若真送贵重礼物,风东亮早被赶出去了。这倔脾气让领导头疼,却让学生们爱戴。
喝完几杯茶,风东亮邀请:老师,一起吃个饭吧。”
老班摇头:今天有领导检查,校长要求全员在岗。”
当领导就是不一样,学会给领导面子了。以前您可是理都不理的。”
风东亮故作惋惜。老班笑骂:找打是不是?记得那些补品要和你师母一起喝。”
风东亮笑嘻嘻鞠躬告辞。
等两人离开,老班美滋滋地把礼物拢到面前,挨个细看,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可以跟老伴显摆了,看她还念叨我不退休。这好东西还想糊弄我?”正得意时,同事推门进来:老文,什么事这么高兴?女儿回来看你了?”
哎,毕业的学生非要送,拦都拦不住,这不是让我违反原则嘛。”
老班嘴上抱怨,脸上却笑开了花。
“这营养品根本就是糖水,浪费钱,还非要我和师娘一起喝。”
“说实话,我怕喝了血糖高,可孩子的心意,不喝又不行,你说是不是?”老班的语气十分微妙。
要说他得意吧,话里全是抱怨;要说他抱怨吧,眼角笑出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
说着说着,他干脆站起来,张开双臂比划着桌上的东西,眼神示意对方看。
刚进来的老者眼角直抽,拳头捏紧了又松开,显然在强忍着给这老头一拳的冲动——这老东西越老越气人!
***
风东亮和阮流筝走出办公室后,两人的手又不自觉地牵在了一起,偏偏谁都没觉得不对劲。
“走,带你去尝尝学校附近的小吃店,能在这儿开下去的都是老字号,手艺差的早关门了。”
风东亮笑着说。
“嗯。”
阮流筝轻声应着,余光瞄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嘴角悄悄扬起。
他们牵着手走到校门口,正赶上放学。这学校每年学生不到两千人,可放学时的场面依然热闹。
“您是风东亮学长吗?”一个学生打量他半天,又和同伴嘀咕几句,终于鼓起勇气上前问。
“是我,你们认识我?”风东亮有些惊讶。
“当然!您的照片还在名人榜上挂着呢!”学生兴奋地喊起来。
“学长好!”“学长好!”“这是您女朋友吗?真漂亮!”……问候声此起彼伏。
“咳,学校还没撤下来啊。”
风东亮耳根发红,略显尴尬。
“没呢,我们经常去看的!”学生笑嘻嘻地回答。
“哈哈,你们快去吃饭吧。”
他赶紧岔开话题。
“我们去校外吃午饭!”学生大声回答。
“都不吃食堂了?我们那会儿可是抢不到**食堂的饭呢。”
风东亮好奇道。
“吃腻啦!”学生们异口同声。
风东亮笑着挥手告别,学生们也礼貌地挥手离开。
他们吃够了,正好,我带你去尝尝鲜,别吃太饱,一会儿街上还有好吃的。
风东亮转头看着笑盈盈的阮流筝说道。
“好。”
阮流筝挽着他的胳膊,笑容灿烂。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风东亮有些不解。
“哈哈,刚才他们夸我来着,说我好看。”
阮流筝笑得肆意张扬。
“实话实说而已,有什么好笑的?”
风东亮一脸认真。
“咦,你好假哦。”
阮流筝笑着调侃他。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到食堂。
“外面的食堂在校外,这是学生食堂,你们怎么进来的?”
食堂阿姨皱着眉头问。
“我回来看老师,顺便怀念下学校的饭菜,付现金,麻烦阿姨打两份吧。”
风东亮笑着解释。
“这样啊,行,想吃什么?阿姨多给你们打点。”
阿姨立刻眉开眼笑,爽快地说道。
“不用太多,我们就尝尝味道,待会儿还要去小吃街呢。”
“那行,不收钱了,每样给你们来点儿。”
阿姨麻利地拿起餐盘开始盛菜。
“谢谢阿姨。”
风东亮也没推辞,笑着道谢。
“客气啥,带女朋友回来的吧?金花诺黑非哈(白族话,真漂亮)。”
阿姨一边盛菜一边夸道。
“这是白族话,夸你好看,老人们聊天时常这么说。”
风东亮翻译给阮流筝听。
“阿鹏也是白族人?”
阿姨笑眯眯地问。
“对,我家在附近的落霞镇云苗村,阿姨有空来玩,就说找谢阿奶的孙子。”
风东亮点头。
他的户籍一直在云苗村,民族也是白族。
“好,有空一定去。”
阿姨说着递过两盘饭菜。
风东亮道谢后,找了个位置坐下。
“尝尝看,好吃吗?”
“好吃,而且好便宜啊。”
“几块钱就能吃饱,外面食堂也这价,听说人还挺多。”
“那你以前还跑去偷池塘的鱼?”
“瞎说,这是污蔑......”
吃过饭,两人再次向阿姨道谢才离开学校。
来到小吃街,风东亮熟悉的老店都在——钵钵鸡、麻辣烫、酸梅汤、奶茶店……
老板也还是原来的人。
所以他手里很快多了几袋不用付钱的小吃。
阮流筝捧着一盒钵钵鸡,吃得津津有味,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
“来,我给你擦擦嘴边的油。”
风东亮掏出刚从店里拿的纸巾,轻声说。
阮流筝也不躲,眯着眼仰起小脸。
他轻轻擦掉她嘴角的油渍,她接着埋头吃,偶尔往他嘴里塞半串钵钵鸡。
整条街走完,她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吃完后,她自然地挽住风东亮的胳膊,两人十指相扣晃悠逛街。
看见路边手工艺摊,她就拽着他冲过去,没多久浑身挂满饰品。
回到胡子叔店里,木星画已装裱好。
“下回别带茅台,带点你阿奶的樱桃酒就行。”
胡子叔皱眉指酒瓶。
“想得美,樱桃酒我自己都喝不够。”
风东亮翻白眼——他知道老头是心疼他花钱。
胡子叔自己日常喝茅台,家里还有存满八大名酒的窖藏,有些原浆直接装在木桶里。
“快滚蛋!”胡子叔吹胡子瞪眼。
“您这把年纪该找老伴了,要不让我阿奶介绍?”风东亮嬉皮笑脸。
“少管闲事!”胡子叔像赶苍蝇般摆手,转头对阮流筝和颜悦色:“金花,这幅画送你,别嫌弃。”
阮流筝无措地看向风东亮。
“收着吧。”
他温柔点头。
“谢谢胡子叔。”
她乖乖双手接过。
“亲叔!再给几幅呗?”风东亮厚着脸皮凑近。
“当这是白菜啊?站那儿别动,进来我揍你!”胡子叔气笑了,进屋前还频频回头盯防。
“哈哈哈你到底坑过多少人?大家都防贼似的!”阮流筝笑得直不起腰。
风东亮无奈摊手。
片刻后,胡子叔肉疼地抱出一摞画:“拿走赶紧滚!”
“得嘞!有空回家住几天——这药丸洗澡时吃。”
风东亮笑嘻嘻塞过一颗药。
风东亮接过画后顿时喜笑颜开。
下周再谈,这周我要参展。你这药里动了手脚吧?想提前拿到遗产?”
胡子叔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掌心的蜜蜡丸上。
风东亮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拉着阮流筝转身就走。
这小子长大了,倒学会拈花惹草了。”
胡子叔望着两人背影嘀咕,我都五十了,是不是也该找个伴儿?”
他站在店门口轻笑道:这破东西肯定又是骗人的,说什么洗澡时吃,我偏现在吃。”
说罢掰开蜡丸吞下药丸。
没过多久,他突然脸色大变:哎哟!这混账真下药!早知不该说把遗产留给他!”
正作画的手一抖,精心绘制的人物背影图顿时毁了。他捂着肚子急匆匆奔向厕所,画上正是风东亮二人离去的模样。
此时远处的风东亮对后续毫不知情。
胡子叔一直单身吗?”阮流筝好奇地问。
结过婚,后来遭人陷害被迫离婚。”
风东亮解释道,他划木排去洱海写生遇上暴风雨,差点没命。幸好我和阿公打渔经过救了他。”
他没有孩子吗?听意思要把遗产留给你?”
年轻时没打算要。说留遗产是和阿公的约定,不过还是该给他找个伴儿。”
可他好像很排斥?”
艺术家都敏感。经历过背叛,难免抵触。”
风东亮叹息,阿公生前介绍过不少姑娘,他不是躲就是逃。”
有些伤痕需要一生来愈合。当年他因不肯同流合污遭亲人背叛,前妻后来虽到大理寻他,却已物是人非。
就在他获得国际大奖归来的次日。
却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用胡子叔的话说:背叛一次,永不录用。
真可怜,他实力很强吗?”阮流筝微微蹙眉,带着惋惜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