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舢家的餐桌上，火锅咕嘟咕嘟飘着香味。
认认真真参观了两遍，李意浓赞不绝口：“真不错！虽然是几年前的装修，这会儿看着也不过时，而且设计师很用心，处处都想得周到。”
“是吧？”言舢调着料碗，笑得有些腼腆：“设计师是我当时的女朋友，她可能以为自己会住进来，确实没少下功夫，而且硬装部分她也经常来做监工。”
李意浓撇撇嘴：“渣女！”
“给钟晴打个电话吧，问问她到哪了。”言舢感觉差不多可以开动了，而且肚子有点饿。
“那会儿发过讯息了，她应该也快到了，让咱们先吃，不用等。”李意浓坐到餐桌前，很淡然的点燃一支烟：“她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言舢也跟着点燃了一支：“钟晴知道后很焦虑，不是焦虑攸宁会不会无事生非。是焦虑你的抑郁症会不会复发，如果旧事被重提的话。”
“你觉得我今天表现怎么样？还算可以吧？虽然上午在天台上哭了好一阵子，但是我下午情绪还挺稳定的，对不对？”
言舢弹了弹烟灰：“主要是我比较擅长谈话，措辞得当，让你……”
李意浓赶紧打断：“跟你关系不大，我是因为想到了钟晴，才很快控制住了情绪。”
牛夫人刚想谴责，门铃响了。
“挺好找的吧？”言舢开门的时候笑容很甜，专程甜给恩人看：“不用换拖鞋，直接进来就行。”
钟晴本来不好意思不换拖鞋，但多往屋里扫了两眼，就觉得大可不必换拖鞋：“你家里怎么这么乱？”
言舢有点不好意思，也有点听惯了的习以为常：“明天家政阿姨会来收拾的，一周一次，今天是极限。”
本来是想赶紧抱一抱自己的屁宝儿，但钟晴刚转身往餐厅走，心疼的眼神就瞬间变成了刀人的眼神。
无需等女朋友开口，李意浓被剜了一眼，就很自觉的把手里那半支烟灭掉：“你来得刚好，锅里的菜都熟了，我给你捞两片土豆吧？这个火锅底料很香，言舢从公司研发部里弄来的新口味。”
言舢看了看钟晴会飞刀片的眼，听着李意浓格外殷勤的嘴，很怅然的一屁股坐回椅子里：“我想谈恋爱了，空前的想谈。”
钟晴嚼着女朋友献过来的殷勤：“还有一步之遥，言总加油！”
“春节假期怎么安排？”言舢为了引出自己的好消息，主动找了个话茬子。
钟晴放下筷子，捏了一把屁宝儿的脸：“本来没什么安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刚才来的路上改主意了，我春节得和意浓在一起。不过没剩几天了，只能哪有机票、哪有酒店就去哪。”
“这么安排吗？”李意浓给女朋友捞了一筷子羊羔肉：“那我给我妈说一下，让他们过完春节来北京住一段时间，我不回去了。”
“我也不回老家。”言舢赶紧宣布自己今年最重要的策划案：“我准备带小舟出去散散心，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告白。”
李意浓：“这个节骨眼儿告白？”
钟晴：“很合适啊！”
言舢：“你们都没人注意我的定语，如果有机会的话……”
钟晴：“什么机会不机会的！早告白，不就没后来这些麻烦了吗？还犹豫！”
言舢：“万一她不喜欢我，怎么办？”
钟晴：“扑，厚着脸皮往上扑。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嘛，成功率还是蛮高的。”
李意浓：“你不是。”
钟晴：“你别打岔。”
言舢：“我得借点钱。”
“多少？”李意浓站起来，准备去玄关拿钱包。
言舢试探性的开口：“100万起步，上不封顶。”
李意浓赶紧坐回到餐桌前：“我只有1千多……你怎么了？借这么多？”
“订了辆车。”言舢点开手机相册，很自豪的展示了一番：“漂亮吧？布加迪威龙，橙色，是不是很适合小舟？”
“多少钱？还至于借？”钟晴以为言总只是想炫耀，没觉得照片里那辆车会是言总买不起的车。
言舢收回手机：“裸车2988万，清关的税金我还不知道需要多少。”
“多少？”钟晴像是被火锅汤灼到了手：“怪不得要请我俩吃火锅，还叫到家里来，这么隆重。”
“我这几天集资呢……”言舢笑得很舒畅，一点即将破产的感觉都没有：“你就直说吧，能借多少给我？我可以打借条，最迟2年还清。”
钟晴想了想：“200万，待会儿吃完饭我去起草份借款协议。”
“多少？”李意浓也像是被火锅汤灼到了手：“哪来的200万？咱家能有200万？”
钟晴瞥了一惊一乍的人一眼：“哪来的你不用管。”
“多少是你的，多少是意浓的？”言舢很懂行情，而且讲规矩：“我分开打借条吧。”
“都是意浓的，我才不借给你钱呢！我又不是你前女友。”钟晴很喜欢羊羔肉，又夹了一筷子下锅。
“你想让我进去吗？”李意浓变了脸色：“像以前普耗科那个赵主任一样，被带走的时候尿裤子！”
言舢不以为然：“你女朋友是律师，替你拎回家的每一笔钱肯定都是处理过的，把心放肚子里吧你。”
“我还是比较喜欢和你聊天。”钟律师朝着言总笑了一下，又转过脸来瞪了一眼自己家的李医生：“你对钱无所谓，科里其他人也无所谓吗？你每周手术排得满满当当，拿绩效、拿奖金也能奔小康。其他人呢？干瞪眼儿，干看着？你就是不开窍……你现在是科里的骨干主刀医生，你要当铁板，整个科就要跟着你没钱挣。挡人财路，杀人父母，人家不得对你群起而攻之？如果你整天被科里的同事排挤，能安安心心站在手术台上吗？”
李意浓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那也不能太过分。”
“过分吗？过分是个相对概念。”言总很认真的看着李医生：“过度医疗，从病人口袋里掏钱，这叫过分。我对你还是了解的，你干不来这种事。唯利是图，为了拿钱，把不好的产品强行用在病人身上，这也叫过分。你没这么干过吧？”
“当然没有！”李意浓像是听明白了。
钟晴接过言总的话：“学医学了10多年，一台手术要站好几个小时，每周至少排7台，还要查房、坐门诊……按照整个社会的收入水平，你这样的医生，每年收入就是要150万以上，才算公平合理。远了不看，言总，你年薪多少？”
言舢：“330万。”
钟晴：“意浓，你觉得自己为什么要比言舢收入低呢？你是学历不如她？还是对社会的价值没她大？还是工作没她辛苦？医疗体系本来就有问题，一线城市大三甲主刀医生的合法年收入，低于150万，就是不对。医疗体系差你钱了，我手动给你拿回来，我有什么错？再说了，我好歹也是在医疗体系摸爬滚打10来年的律师，我能让你进去吗？”
吃完火锅，言总和钟律师打发李医生去厨房里洗碗，两个人借口起草借款协议，躲进了书房。
钟晴坐到书桌前，新建了一个word文档：“我觉得她状态很好，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进门前，我还以为她情绪会很低落。”
言舢推开窗户，很自觉的离书桌超远，点燃一支烟：“其实她上午的情绪确实不怎么稳定，哭了好几次。中午我陪她吃饭的时候，就好了些。人嘛，被打倒过一次，再站起来，就肯定会变得更强大。而且今时不同往日，攸宁离开的时候，她的世界里只有攸宁。现在虽然攸宁回来了，但她的世界里已经全部都是你。”
钟晴敲协议的速度很快，但丝毫不影响聊天的节奏：“你觉得她有没有可能是装的？装做无所谓，装给我看。”
“不像。她没坚强到可以在你面前装无所谓，如果这件事真的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她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你面前肆意发泄，才不会在你面前装。”
停下了手上打字的动作，钟晴转身看向幕僚舢：“你说，如果褚攸宁要抢人的话，我该怎么办？”
“你应该给意浓道歉。”言舢笑得很隐晦。
“道歉？我给她道什么歉？”
“你不相信她，难道不应该给她道歉吗？”
钟晴也笑了，转回身起，继续敲协议：“明天我准备去趟白云观，请道符纸，方一方褚攸宁。”
“你够了！”言舢笑得突然，差点被烟呛到：“上午想买凶杀人，晚上想去道观里咒人。钟律师，你在我眼里，人设崩了！”
“你的人设也崩了！”钟晴从打印机下边取出两页协议：“你在我眼里，可不是这种借钱冲动消费的人。3000万欸，买辆跑车，你怎么想的？你的理智呢，言总？”
言舢大笔一挥，签字签得毫不迟疑：“江舟从小就喜欢布加迪威龙，她上初中那会儿让我送给她一个等比例的模型，我买错了，给她送成了迪迦奥特曼，还自作聪明的追加了个格丽乔奥特曼。”
“听起来好诡异啊！从小……上初中……这些词，听着奇奇怪怪的。”
“我那时候心思很单纯，你别胡思乱想，我可不是变态！”言舢从抽屉里拿出盒印泥来，摁了指纹印。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变态。”钟晴饶有兴致的感叹：“如果二十几岁的你喜欢上了十几岁的江舟，那就是个猥琐的变态故事。如果十几岁的江舟，喜欢上了二十几岁的你，那就是个青涩的爱情故事。你说这世界奇怪不奇怪？”
言舢想了想，也觉得蛮有意思：“其实我觉得小舟很早之前就喜欢我，只是我一直把她当个小屁孩。不过后来她也确实疏远我了，见我就躲，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
“言总……你很聪明，甚至可以说是我身边同龄人中最有智慧的人，但是你不懂少女心事。摩羯女就是这样，自己没有过少女心，所以get不到别人的少女心。我和你赌10块钱，江舟初中的时候就喜欢你。”
“依据是什么？”
“你好无趣啊！这种事，你竟然找我要依据！真不知道李意浓以前喜欢你什么，你这么无趣，而且还邋遢。”
“可能是因为颜值高吧……她是颜控……”
“我当然知道啦！褚攸宁离开前我就知道，她不但是颜控，而且是个有点茶的渣女。你虽然渣，至少不茶。”
“她茶吗？”
“她不茶吗？”
言舢又从烟盒子里抽出一支烟：“攸宁离开了，你和意浓就是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攸宁没离开的话，你俩就是个抬不起头来的出轨故事。”
“你真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