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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褚攸宁正在自己的卧室里,李意浓只要不特意进去打个招呼,就不会被发现。若非要总结一下和聋哑人生活在一起的好处,这一条肯定要算上,不想面对她的时候很容易做到不惊动她。

在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李意浓甚至没敢去沙发附近晃荡。听着那间卧室里传出来的鼠标声和键盘声,李意浓发觉褚攸宁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改掉了“关门自闭”的习惯:<对呀!我可以改变她。能让她学会敞开卧室的门,就一定能让她做出其他改变!>

换了拖鞋,李意浓假装自己是刚刚回家,提上那杯冰块化掉不少的奶茶,信心满满的往褚攸宁卧室走。

“我回来了。”

半截身子刚越过门框,就被褚攸宁发现了:〖是奶茶吗?买给我的吗?谢谢!〗

看到褚攸宁那张写满惊喜的单纯面庞,李意浓心中的愧疚又深了几分,笑着将奶茶递过去:“今天好热,给你加了冰。”

趁着交接奶茶的机会,李意浓顺势走到书桌旁,看着褚攸宁,张了张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本来在餐桌边她已经下定决心要进来劝说褚攸宁重新接受人工耳蜗,可此刻站在褚攸宁面前,那些准备好的言辞却像被什么堵在了喉咙里。她看着褚攸宁那些拘谨的眼神,心里满是纠结。

之前褚攸宁没有详细讲过为什么在装上人工耳蜗之后又放弃了,所以李亦浓有点拿不准贸然提这个事情会不会踩到雷区。也许人工耳蜗对于褚攸宁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辅助听力的工具,还会牵扯出某段痛苦的回忆。

李意浓站在褚攸宁身边,心里举棋不定:<我是什么身份?不是妈,也不是爸,只是位合租的室友。我的身份完全支撑不住我提这样的要求吧?攸宁肯定会觉得被冒犯,会不会认为我是在干涉她的生活?毕竟,攸宁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建立起一些安全感和舒适感,如果我打破了这份平衡,让攸宁再次陷入自我封闭,那该怎么办?>

褚攸宁似乎察觉到姐姐有话要说,喝着奶茶,静静的看着姐姐,等唇语。

李意浓偷偷深呼吸,试图鼓起勇气,可话反复到嘴边,又反复被咽回去。

僵持片刻后,李意浓终于挤出一句话:“攸宁……”

偷偷在自己后背上掐了一把,疼意让李意浓瞬间坚定,果断开口:“攸宁,明天我值班,带你去听力科。”

褚攸宁显然没明白这话的出处,一脸意外的看着李意浓。

李意浓顿了顿,又在自己背上掐了一把:“我觉得你应该把人工耳蜗重新装上。”

褚攸宁的眼神瞬间慌乱,急忙从姐姐嘴唇上挪走。转开头,假装盯着电脑屏幕。

经历了短暂却仿佛无比漫长的十几秒,褚攸宁的思绪穿江越海:<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我一直以为姐姐接受了这样的我……重新装上人工耳蜗后,又要面对那些嘈杂的声音!可是……姐姐应该是因为关心我才这么说的吧?是不是我真的应该尝试接受人工耳蜗?万一人工耳蜗带来的依旧是更多伤害和失望呢?姐姐看起来好像不是随口一提……>

褚攸宁缓缓转过头来,视线重新回到李意浓脸上,轻轻点了点头,努力维持着平静,试图不让李意浓看出自己内心的恐慌。

李意浓很想对褚攸宁好好解释一下自己这个提议,她太想让褚攸宁知道,自己的提议绝非嫌弃她听不见。然而无奈的是,褚攸宁的脸已经转向电脑屏幕,李意浓也就随之失去了继续开口的机会。

她不禁再次感叹:<这可真是个神奇的技能!不想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只要不看对方就行。普通人管不住自己的耳朵,聋哑人却能管住自己的眼睛。>

又在褚攸宁书桌旁站了好几分钟,李意浓满心期待着褚攸宁能看自己一眼,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始终未能如愿。无奈之下,她只能黯然离开,微愠,很焦虑。

拿着手机坐在沙发上挑选今天中午的外卖时,李意浓慢慢从刚才的胆怯和纠结中彻底解脱出来,心想:<攸宁不是普通室友,那可是我将来的女朋友!所以,室友没资格提的话,伴侣当然有资格!我觉得我自己这话提得应当应分,理直气壮!我想要个能听见我声音的女朋友,不行吗?真的是,怯什么呀!>

想明白这些,李意浓又坦然自信的回到了褚攸宁的卧室,轻轻拍了拍未来女朋友的肩膀,略带强制的让她看着自己说话:“中午想吃什么?咱俩出去吃,挑你最喜欢的。下午我就带你去听力科。明天周日,我确实值班,但也不好说是忙还是闲。既然你刚才同意了重新安装人工耳蜗的事情,那今天下午,在我能有充足时间陪你的时候,吃完饭就去听力科好好了解了解。”

其实刚才李意浓一离开,褚攸宁就后悔得不行,她没介意姐姐提这个要求。姐姐怎么可能嫌弃自己呢,姐姐提这个要求肯定是为自己好。那会儿之所以不看姐姐,实在是因为满心羞愧。姐姐从卧室离开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做得不对,却又鼓不起勇气出去给姐姐道歉。

〖我刚刚不是故意不理你,我…… 就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是为我好。〗褚攸宁的眼睛紧紧盯着李意浓的双唇,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回应。

虽然对那段沉默介意得要命,但李意浓开口时却只会说:“哦,我都没太在意,没觉得你不理我。想好了吗,中午吃什么?”

〖烤肉。〗

“果然是个肉食者!”

〖你不爱吃肉,怎么办?也可以换……〗

没等褚攸宁的手语打完,李意浓抢答:“无所谓啊,我爱吃烤蘑菇。”

〖谢谢。〗

“谢什么?谢饭?还是谢别的?”

〖谢谢你不介意我的性格。〗

“那吃完饭我们是直接去看听力科呢?还是先回来,给你充足的时间再好好考虑一下?”

〖直接去医院。以前我扔掉了那个东西,是因为什么都不想再听见。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我很渴望听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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