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所有身强力壮的人，李意浓和褚攸宁站在堆满箱子的合租屋里，环顾狼藉，相视一笑。
李意浓伸了个懒腰，虽然觉得有些头疼，但还是不紧不慢的开始把箱子往墙边挪动，目标是清理出一条安全行走的通道，嘴里振振有词：“反正东西一时半会儿也收拾不完，先把地方腾出来，保证能正常生活就行，慢慢往外掏呗。”
因为褚攸宁正在卧室里往衣柜挂衣服，看不到视线范围外的唇语。
李意浓发表了好几句颇有些道理的拖延症鬼逻辑，没得到一点回应，忽然反应过来，不得不接受自己需要时刻照应新室友弱点的现实。
迅速的把两行李箱当季的衣服挂好，褚攸宁的进度就算达成了30%，开始在心里盘算着剩下的半个柜子够不够放秋冬的衣服，顺带琢磨怎样收拾能最快恢复屋子的整洁。每挪动一个箱子，她都会偷偷看几眼进度缓慢的李医生。
李意浓双手叉腰，看着能顺畅活动的空间，满意的点点头：“行了，这样暂时能凑合过日子了！这些箱子以后再慢慢收拾吧，不着急。”
识别到李医生准备歇工，褚攸宁看着依旧杂乱的屋子，有些犹豫。她咬了咬嘴唇，心里很想趁现在一鼓作气把所有东西都归置好。但看着李医生轻松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选择无理由的听李医生安排。
李意浓似乎看出了褚攸宁的欲言又止，笑着走过去，放慢语速：“攸宁，别着急嘛。今天搬家这么辛苦，咱们晚上出去吃顿好的，庆祝一下新生活正式开始，怎么样？收拾屋子的事……明天再说，不差这一会儿。”
褚攸宁对上李意浓的目光，犹豫的神情渐渐消失，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用力点点头：〖好，听你的。我也有点饿了，出去吃顿大餐也很棒。我基本上已经收拾完了，明天可以帮你。〗
李意浓有点不好意思：“我只能轮休这一天，明天虽然是周日，但我要去值班。没关系，这些箱子里都是暂时用不到的东西，而且我还得先买两个书架子，放着吧，不用想这些了！我知道附近有几家不错的餐厅，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
歪着头想了想，褚攸宁忽然兴奋起来：〖我想吃火锅。现在可以了吗？我应该已经彻底恢复了吧？〗
拿起室友的胳膊，把长袖撸起来，李医生用手指轻轻抚了抚那些仍旧残存着几分触目惊心的疤痕：“嗯，没什么问题了。目前这个阶段嘛……忌不忌口已经无济于事……”
很紧张，很局促，褚攸宁将胳膊收了回来，赶紧撸下袖子盖好。
“夏天穿长袖，热不热？”
褚攸宁点点头。
“明天你有什么安排吗？有时间的话，就来医院找我，我带你去整形外科看看。你这种属于增生性的疤痕，整形外科应该有办法。”
褚攸宁显露出怯怯的眼神：〖要削掉凸出来的部分吗？〗
“怎么可能！”李医生很无奈的笑了笑，掏出手机打字：[6个月以内的疤，很好干预。点阵激光可以缩小增生，特别是这种新疤。脉冲染料激光能封闭周围的毛细血管，减轻红肿，让颜色接近正常皮肤。只要增生小一些，颜色淡一些，不就能好看很多了吗？]
乖巧的像个孩子，褚攸宁点了点头。
“你要在家等我信号，我闲的时候喊你。要亲手把你交接给整形外科的靠谱医生，免得你被割韭菜。”李意浓开了个小玩笑，希望能把褚攸宁的不堪回首打扮成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候，李意浓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是个陌生号码。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礼貌的声音：“请问是李医生吗？我是刚才帮褚攸宁搬家的人，咱们见过。我这会儿就在您楼下门口，有点事情想和您谈一谈，您方便下来吗？哦，最好不要告诉她。”
李意浓心中涌起一丝警惕，很自然的转了个身：“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男人赶忙解释：“李医生，您别误会，我是受褚攸宁父亲所托，有些事情想找您了解一下。”
李意浓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回答：“那行，我下去。”
临出门前，一向不怎么撒谎的人，不得不撒谎说是原来的房东找自己。
刚一出单元门，李意浓就看到了刻意躲在绿化带拐角的人，迟疑却又无奈的走过去。
男人递上自己的名片：“李医生，您好。我姓陈，是褚局长的秘书。哦，褚局长是她父亲。”
李意浓接过名片，语气冷淡：“找我有什么事吗？”
陈秘书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褚局长对女儿的生活情况比较关心，所以今天特意让我来帮忙搬家，也好了解一些您的基本情况。您的职业我大概知道了，隔壁医院的医生，对吧？您具体在哪个科室工作呢？”
“你从哪里弄来的我电话号码？”
“您别介意。”男人微微欠了欠身子，表示抱歉：“我找物业要了房东的电话，又找房东要了您的电话。”
“急诊科。”
“哦，急诊科……这样说来，您就是接诊褚攸宁的那位急诊医生吗？”
“嗯。”
“明白了，所以褚攸宁能有幸和您结识。”陈秘书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褚局长担心女儿随机找个陌生人合租，难免放心不下。您知道的，她是聋哑人，没办法像别的年轻人一样无所顾虑的融入社会。”
“她可以。”李意浓瞪了对方一眼。
陈秘书貌似无所谓，继续问：“李医生祖籍是哪里呢？自己一个人在北京吗？”
“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呵呵……希望您能理解褚局长的心情。”陈秘书假装忽然间想起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赶紧补充几句：“医务科没有再继续找您的麻烦吧？褚局长亲自给你们院领导打了电话，撤掉了医务科对您的处分。小事一桩，不足挂齿。哦，对了，您祖籍是哪里？”
“你给院领导打个电话问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再见。”李意浓说完就走了，没走几米又折返回来，皱着眉头反问：“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他自己不来看看女儿住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一起合租呢？叫你来盘问我，这样不太合适吧？”
陈秘书面露难色，表情略显尴尬，微微低下头，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父女关系不是很好，褚局长在家里问不出任何信息。其实……其实叶总，哦，叶总是褚攸宁的妈妈。叶总根本就不同意她毕业后不回家里住，还是褚局长替女儿做了主，她才能搬来这里。本来褚局长是要亲自送过来的，孩子有点闹情绪，没有同意。”
“我理解家长关心她，但这种贸然询问我个人信息的方式，我也不想接受。我和攸宁相处这段时间，能觉察出来她与父母之间的关系很紧张。她现在是成年人了，下个月大学毕业，她有能力自己面对社会和人生。作为她的朋友，我会尽量照顾她，您可以转告她父亲。”
陈秘书赶忙点头，脸上堆满了歉意：“是是是，李医生说得对，是我们考虑不周。既然您这么说，我回去了好歹也能对局长有个交代！”
盯李医生的背影一直盯进了单元门，陈秘书给领导发了条讯息出去：[领导，我刚才和李医生面谈了几句，初步判断，她应该不知道宁宁的背景，不是故意接近您和叶家。]
褚嘉仁：[这个人的家庭背景搞清楚了吗？]
陈秘书：[搞清楚了。老家在吉林省延吉市，父亲也是名医生，母亲在一家金属制品厂做车间组长。祖父母是国营烟草种植基地的工人，外祖父母是铁路系统的基层职员。两位姑姑分别是个体工商户和街道办工作人员，还有一位舅舅是火车司机。目前没有发现比较复杂的社会关系，表兄妹、堂兄妹也都是吉林省内很普通的工作岗位。]
褚嘉仁：[信源可靠吗？]
陈秘书：[信源质量可靠，保密程度也可靠。]
褚嘉仁：[让人多关注着点。]
陈秘书：[好的，请领导放心。]
看见李医生回来，褚攸宁一脸好奇的迎上去，用手语问：〖这么快？〗
李意浓：〖只说了几句话。〗
褚攸宁：〖没什么事情吧？〗
李意浓：〖没事，钥匙忘记留下了。〗
褚攸宁笑得很甜：〖你连钥匙这么小众的词都会了。〗
李意浓：〖感谢App里的老师。〗
褚攸宁：〖你为什么特意跟着App学手语呢？〗
李意浓想了想，好像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明确的原因：〖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天然感兴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