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之后，韩伟业务繁忙。除了一天几十个电话，有些事还需要他亲自洽谈。
他给江琳找来一个短期保姆，照顾她流产后的饮食起居。
而离她回去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因为忙碌，韩伟对她充满愧疚，家里堆满了鹿茸、燕窝之类的补品。稍有闲暇，就亲自为她煲汤。
炖熟了的乌鸡肉还是木炭般的乌黑，让人看了没有食欲，他就哄着她，一口一口喂她。
江琳也不无感动，拥有过一个优质男人的宠爱照顾，对她的“讨好型人格”乃是最有效的治愈。
她总结了一下和韩伟相处后的改变：从心机，到接受，到动心，到重新变得单纯。她从那个敏感、警觉、虚假、暗黑的江琳，变成了感性、柔情、生动的江琳，那是韩伟给她的底气。
虽然韩伟并不知道，他以为她天生就那样，她的多变也是可爱的神秘感。
她从前的傲娇是一件自己用防御心打造的铠甲，是阿志给她伤害后她自己结出的苦涩盐籽。
后来她下巴高扬，腰肩挺拔，保持着优雅模特一般的姿态，是他用宠爱和赞美重塑出来的。
他将内心卑微、空有一副娇女皮囊的江琳，养成了有实力的男人的女人的样子：自信、坦然，眼神里藏着骄纵和笑意。
在云端上生活过的女人，很难再回到被一颗棒棒糖就能哄走的无知。
半年多前，她还想过，如果阿志回来哭求复合，她还愿意回去和他白手起家甘苦与共。
现在，即使阿志跪着来求她复合，她也不要他了。
坐在自行车上笑还是坐在宝马里哭？都不好，最好是坐在宝马里笑。
做正常的女人原来是这样的。
也果然，男人最厉害的事就是把女友养成别人都养不起得样子。
如果他真的是钻石王老五，就好了。
即便不是，他给她的呵护，也让她学会了如何真正爱自己：不委屈不求全，不亢不卑，不怕。
所以即使分手，她仍然要感谢他给予自己这段经历。
他依然抱着她入睡，浑身燥热，不肯松手，不想起床，像不愿意上朝的年轻的君王。
爱，真的可以让人改变很多。
他嫌保姆做的饭滋味不够，经常就让保姆负责洗菜、切菜，他自己掌勺。做完了，赶上需要谈判、出差，不吃一口就走了。
有时候中午，回来督促她吃完饭又匆忙返回公司。接连几天，她看到他都瘦了。
于是夜里，她搂着他的腰说：“你真的不用这样辛苦，一个大男人，来来回回做什么饭啊，让我好心疼你！”
他在被子里一遍遍摩挲着她细软的长发：“自己的东西，要用一辈子的，必须好好养。”
“真的不要这样，不然我就走了，我不要你为我变得消瘦。”
“我的宝贝真好，比她好。”
江琳：“……”
他打算摊牌了？
她听到自己的心率陡然加速，又努力告诫自己“冷静”。
她在他怀里，她的胸贴着他的胸，也感受到了他加快的心跳。脑海里咯噔了一下：完了，他果然有事藏在心里。
“你还流血吗？”他小心地观察着她的神色问。
“没有了，恢复很好，幸亏你照顾得好，老公，谢谢你。”
“我轻一点可以吗？”
唯有那样，局部占有，钉住她，他才敢进一步说出心事。
“嗯！”她乖顺得像个天真的孩子。
如果有什么真相，非要今天打破，也许是命中注定，情深缘浅。好在她不再是那个为爱情死去活来的她了。
他侧着调整好身体的姿势，将她一只手拉过来搭在自己腰间，有点紧张地看着怀里的她说：“我，其实过过小日子的。”
怕她情绪波动，他轻轻\/动\/了\/两下，宣示主权——她是他的女人，他是她的男人。
“哦……想你了……”她承风接露，年轻饱满的身体瞬间被唤醒。
越是面临分别，越是有种回光返照般的热烈。
但他还是惶惶地接着说了下去：“你答应你不离开我。”
江琳：“我发誓不离开你。”
男人发誓就像脱口秀，女人也会的。谁怕谁，就看你解释的是啥了。
“你过过小日子，我知道呀，不是和水红吗？”
“嗯，是她……”
韩伟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艰难，这个过程，他始终不敢放松她一丝一毫。
这边做边讲故事的本事也没谁了，这个奇葩男人，还笑话她曾睡着。
他之所以选择现在解释，是因为他从老家回来后，发现了江琳收拾的儿童用品。一个使用过的旧奶瓶，被她放在了另一个卧室的窗台上。
他脑海里循环组合了N个解释：亲戚家孩子用的，邻居家的，装修公司落下的……
可是他又担心：江琳何其冰雪聪明的女孩，他早发现了，很多事她看似无意，其实有心。她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比如有一次，办公电话响了，韩伟正在厕所，他让江琳帮他接电话。
对方是加拿大合作方，问了一堆专业性很强的问题，江琳不懂他们的专业，但是用流利的英语做了很得体的应酬。
等韩伟从卫生间出来接过电话，对方在话筒用微笑的语气和蹩脚的中文，跟他说了句私人间的话：“You的，女秘书，一定very beautiful.”
那当然。他怎么会看错。他的江琳，漂亮又优秀。还……小几号。
接电话用流利的英语作答，这是水红做不到的。
秘书小高，业务能力可以，但是长相普通，声音也不好听。男人知道愉悦男人的女人什么样。
所以此刻，继续撒谎，让他失去了胆量和勇气。
一个谎言，总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江琳已经平复了情绪，该来的总会来的。
她也不急着问他要告诉她的事实究竟有多残酷，而是轻轻地问他：“她也为你流过产是吗？”
韩伟紧张得嘴唇有点颤：“是的，有过一次。但我和她在一起的次数远远没有和你多。”
他表达紧张的方式就是加快频率。就像有的女人每逢例假前喜欢大吃大喝，有的女人焦虑时反复洗手。
他越紧张，越停不下来，害怕她像鱼一样脱开他的网游走。
他翻了身上来。
他要用某种质感的方式“钉”住她，就像把一棵树深深栽在泥土里，土埋住根，根拥抱土。
仿佛这样真的有效似的。
她眼角的泪滑落下来，出于女人之间的嫉妒。她有的，水红都有，她付出的并不比水红多。凭什么，韩伟会爱她多一点？
韩伟见她哭，就更慌了，越发用力搂着，吻她脖子。
她又问：“你也为她买了很多补品，亲自给她煲汤，抱着她从医院出来，是吗？”
他慌慌地、急急地说：“没有，只是给她买了鸡蛋……”他又撒谎了。水红流产时，也是他在做饭，虽没有鹿茸燕窝之类，鸡鱼肉蛋还是不缺的。
节令已是立春，窗外寒雨纷纷。她在他下面，一颗心也是潮湿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