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车链条咔哒作响，像心跳监护仪的规律节奏。七个人挤在三辆车上，车篷破洞漏下的月光在少年们脸上跳跃。
官塘牛肉——黄朝彬迎风嚎叫，老子来了！
新桥路的霓虹灯牌像病理切片下的异常染色，官塘牛肉火锅六个字冒着热气般的红光。玻璃橱窗里挂着半扇牛，穿白褂的师傅刀光飞舞，肉片雪花般落在荷叶上，宛如一场精准的外科解剖。
包间门帘掀开，炭火味混着沙茶香扑面而来。黄朝彬扑向菜单如饿狼扑向实验兔：匙仁！吊龙！五花趾！
牛舌要厚切！他的口水快滴到锅沿。
詹晓阳按住菜单：先上汤底。
铜锅端上时，清汤里浮着几块牛骨，白萝卜如软组织切片般透明。刘小惠舀汤吹气，蒸汽熏红她鼻尖：是牛大骨熬的，放南姜了。
第一盘肉下锅时，全桌屏息。薄如蝉翼的肥胼在沸水里卷成波浪，三秒即熟。黄朝彬抢先用漏勺捞起，肉片在沙茶酱里打个滚，塞入口中的瞬间眼睛瞪如瞳孔扩散：嫩过护士班班花的脸蛋！
匙仁来了！服务员又端上大理石纹路的肉片，这是牛肩胛肉，一头牛就出五斤。
肉片在漏勺里变色如病理标本浸泡。黄朝彬夹起一筷，对着灯光观察肌纤维：像心肌横切面。
你能不能好好吃饭！林珊珊作呕状。
第二波高潮是手打牛丸。老师傅在玻璃房挥锤敲打，肉糜飞溅如手术现场。丸子入锅沉底又浮起，林珊珊咬破时汁水烫得直抽气，却含混不清地喊：爆浆了！比穿刺抽液还带劲！
詹晓阳则细心地给刘小惠夹肉夹肉丸。这是他们俩估计也是大家吃的第一餐官塘牛肉吧。
黄朝彬把整盘胸口油倒进锅，肥肉卷成透明曲线，嚼起来咯吱响如软骨摩擦。游金彦烫了片牛肝，粉红色在汤里收缩成深褐：七分熟，像脾脏破裂的色泽。
求你们了，刘小惠捂眼，还在吃饭呢！
年轻人的战斗力就是强，很快就光盘了。七八分饱而已，班长让大家喝点汤，一会再继续一波。
黄朝彬也急忙喊服务员进来，再点了一些牛肉和配菜。
詹晓阳
迎春大团购方案，他展开厚黑的笔记本，请大家过目下。
1.活动主题:金猪贺岁?（正宗）澄城狮头鹅迎新春钜惠大团购
2.活动内容:原价950元一整只的正宗澄城狮头鹅，现在报名大团购只需600元\/整只
3.预定福利:现在预定额外赠送中东土豪版轻奢版餐具一套，先报先得，送完即止！（限量200套）
4.活动时间:即日起至2月16日止
5.详情请垂询附近的代办点。
“以上是广告宣传单的内容。”詹晓阳继续说，“我舅舅帮忙转发过来的餐具明天就能收到，到时我去找个相馆拍几张精美照片，然后放到宣传单里展示出来。”
大家看到本子上除了文字外，左上侧画了一只猪，专门标了个“金”字；而右上侧则标识“大鹅图”。
看来左侧是一只金猪的图案，右侧是放整只狮头鹅的图案，只是詹晓阳画画水平有限，只能用文字表达。
“我看文稿没有问题。”班长看完后说，“不过这950钻的鹅价格是怎么得来的？”
“市场上过年的时候一只鹅头要百一条；鹅肉30块一斤，一只鹅二三十斤不等，鹅肉起码得六七百一只；再加上鹅翅鹅掌等等，算下来是不是1000左右。”詹晓阳耐心的解答。
“我们卖600一只，团购相当于打六折而已。”
“那这样算起来600块，还是蛮划算的。”林珊珊道。
“嗯，下面讲最核心的运营管理。以下内容必须保密！”詹晓阳又把笔记本翻到下一页,
【狮头鹅大团购】奖励机制
?统一售价:600元\/整只
·特别福利:赠送价值399元中东版出口白瓷高档餐具一套
?奖励机制
1.推广20只以内，每只奖励100元；
2.推广20～50只，每只奖励150元；
3.推广50只以上，每只奖励200元；
“同志们，这是我们这次大团购的奖励政策。很简单，每推销一只出去，最少能得100元提成，最高可得200元奖励。”
“我举个例子，比如林珊珊小姨，从下个礼拜开始到腊月二十八截止，大团购活动，通过她的鹅肉店和她私人关系，成功预售出30只鹅，那么她将获得4500块的奖励；假如她预售出100只鹅，那么她将获得2万块的奖励；依此类推……”
“这套奖励政策，不限于任何个人或单位，只要不乱统一售价就行。也就是说即使是在座的各位也都可以去推销，哪怕是在老家，收到订单后，我们可以把鹅肉通过车站班车给送达过去。”
这种裂变式、级差制的营销方式，在上一世里被美业、保健品、微商等快玩废了。而90年代还是比较新颖的。所以詹晓阳把它引用过来。
“还有，比如林珊珊小姨不仅自己可以销售，她还可以找朋友来一起推广。又不用让大家投资，不存在欺骗。”
“比如她找了两个朋友，朋友A帮忙推广了20只，该朋友的奖励是100块每只，那么小姨就可以再得100元每只的差价收益；假如朋友b推广了40只，该朋友的奖励是150元每只，而小姨躺着就可以分得50块每只的收益！”
“刺激不刺激！”詹晓阳感道。
“我的天，晓阳，你这是啥脑子，竟然能想出这等招来。”林珊珊眼里透光。
“晓阳，如果按你这方案，我家杀鹅卤鹅不得累死呀。”黄朝彬耸耸肩。
“要不然你以为短短二三十天就能挣三四万，你放假就立马回家去帮忙把鹅毛去。”詹晓阳乐着说。
这句话也把在场的大家逗乐了。
“潮汕人送礼文化非常浓郁，加上我们的特色与实惠，我觉得市场前景会很不错。目前有五六家意向合作伙伴，当然这远远不够的。”
“不过我们的消息还没发布出去，我相信后面会聚来更多的人加入我们。”
“我保守估计大团购会在1000只鹅左右。我们预留的毛利是100块左右，朝彬算能挣多少来着。”詹晓阳看向他。
“10……10万！”黄朝彬声音开始发颤，“光我家拔鹅毛就能挣一万多。”
“同志们，努力吧。我明天开始要制作海报和宣传单了。”詹晓阳继续说，“明天你们帮忙把摊子守好。”
少年团们都在窃窃私语。詹晓阳拿过账单，数字让他胃部抽搐——这顿够买十本医学书。但看着伙伴们油光满面的笑容，他觉得值了。
回程三轮车上，月光如冷敷贴镇着发烫的野心。刘小惠靠着他肩膀：真能成吗？
成不了就当社会实践，詹晓阳望见卫校轮廓，反正不会亏。
车拐过街角，官塘牛肉的霓虹灯在身后渐远，像某种燃烧的希望。
而带给他希望的就是此刻坐在他身旁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