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再次陷入昏迷，体表的符文黯淡下去，但呼吸似乎更加微弱。
格林瘫坐在地上，机械爪哐当一声掉在身边，他都忘了去捡。
瞪着下方那片黑暗，独眼里是前所未有的惊骇和…一种近乎疯狂的求知欲。
“宝贝的…宝贝的…”
格林喃喃自语，声音发颤，“那到底是什么…第七前哨的记载里…从没有过这种…”
凯伦缓缓收起弓，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
看向林风，眼神里的质问清晰无误：现在怎么办？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强忍着肩伤和体力透支带来的虚弱，走到平台边缘，尽可能向下望去。
暗红色的熔岩河流在极远处缓缓流淌，提供着微不足道的光线和热量。
那巨大的、模糊的阴影依旧沉默矗立，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
腰间的腰带微微发热，那缕黑暗能量传递来的不再是简单的渴望，而是一种模糊的、带着敬畏感的指引，方向明确地指向下方某个区域。
退回平台中央，看向惊魂未定的格林。
“你之前说，第七前哨是为了挖掘亚玛达姆矿？”
格林猛地回过神，像是被针刺了一下。
“…不然呢？那帮天杀的吸血鬼，榨干了地脉，弄出一堆怪物，最后把自己也玩死了！”
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恨意，却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属于技术人员的骄傲和惋惜。
“他们到底在找什么，或者…他们在下面发现了什么？”林风追问。
格林的反应告诉他，这家伙知道的内情远比他表现出来的多。
格林眼神闪烁，下意识去摸他的酒壶，却发现不知道掉哪儿去了。
烦躁地搓了把脸。“…能有什么？矿石呗、能源呗，还能有什么。”
“不像。”
林风摇头，目光锐利，“如果只是挖矿，不会引来剃刀，不会有那种核心，更不会有刚才那种…东西。”
指了指下方，“你认识刚才袭击我们的怪物？”
格林沉默了一下，避开林风的目光。
“…清道夫的变种…或者近亲…下面环境恶劣，什么东西都会变异…”
“你说谎。”
凯伦冷不丁开口，箭尖虽然垂下，但语气比箭更冷，“你刚才看那怪物的眼神，不像第一次见。”
格林像是被踩了尾巴，猛地抬头想反驳，但对上凯伦冰冷的目光和林风平静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
格林颓然地垮下肩膀。
“…宝贝的…算你们狠…”
嘟囔着，挣扎着爬起来，捡起他的机械爪重新装上，然后又开始在他那件油腻的皮袍子里摸索。
这次，他掏出来的不是酒壶，而是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体。
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里面是一本边缘卷曲破损、纸张发黄发脆的笔记本，以及几张叠在一起的、材质特殊的鞣制皮革地图。
地图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线条、标注和奇怪的符号，有些地方还被某种暗红色的液体污染过。
“第七前哨…三号矿坑…最深处的勘探日志副本…和…区域结构图…”
格林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老子当年…好歹也是个副工程师…”
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将那张皮革地图展开铺在地上，用矿灯压住一角。
地图描绘的区域远比林风想象的复杂，层层向下，许多通道都标注着危险符号或干脆写着“废弃”、“未知”、“能量异常”。
格林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处画着巨大骷髅标志的区域点了点。
“我们大概…在这个位置附近。宝贝的，比老子想的还要深得多…”
手指向上移动，划过几条曲折的、几乎纠缠在一起的线路，最终停在一条细小的、几乎被忽略的虚线末端。
“理论上…从这边…应该能绕上去…通到…旧观测站。”
抬头看了林风一眼，“观测站有直通地面的紧急升降梯…如果还没完全锈死的话…”
“这条路安全吗？”
林风看着那条几乎看不清的细小虚线，以及沿途标注的各种危险符号。
“安全？”
格林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在这鬼地方跟老子谈安全？这条是老子自己根据零星记载和震动回波推测出来的，没他人走过，天知道通不通。”
虚线沿途的几个点：“这里，靠近一个活跃的能量渗出点，可能会碰到更厉害的清道夫。这里，结构极其不稳定，随时可能塌。还有这里…”
手指点在一个画着诡异漩涡符号的地方，“…这地方…图纸上标的是回响长廊…邪门得很…以前下去的勘探队，经过这里的，不是疯了就是少了几个…”
凯伦皱紧眉头：“没有更好的路了？”
“有啊！”
格林没好气地指着地图上几条更粗、标注更清晰的线路，“这些主通道，宽敞又安全，现在八成全是剃狗和那些发光石头，你去不去？”
林风沉默地看着地图，又抬头望向下方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系统的感知和腰带的反应都告诉他，下方有他需要的东西，但也蕴含着极大的危险。
而格林的这条路，虽然未知，但至少指向离开的方向。
诺亚的状态不能再拖了。
“就走这条。”
林风做出了决定。他需要先确保诺亚的安全，拿到矿石，离开地底。其他的，只能以后再说。
格林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加紧张了。
小心翼翼地将地图重新叠好，塞回怀里，像是捧着什么绝世珍宝。
“那就别磨蹭了！”
格林抓起矿灯，走向平台一侧的岩壁，开始仔细摸索。
“出口应该就在这附近…老子记得图纸上标了个检修口…”
摸索了一阵，终于在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停下，用机械爪撬开一块松动的石板。
后面果然是一个狭窄的、向上倾斜的通道，里面吹出带着陈腐气味的冷风。
“就这儿了。”格林侧身让开，“谁先？”
凯伦二话不说，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弓箭始终保持戒备。
林风再次背起诺亚，动作因为疲惫和伤痛而显得有些踉跄，深吸一口气，准备跟上。
就在他经过格林身边时，格林突然飞快地、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小子…到了回响长廊…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别信…也别回头…埋头往前走…”
林风脚步一顿，看向格林。
格林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独眼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恐惧的光芒，很快又隐没在他惯常的骂骂咧咧之下。
“…快走快走，别挡道。”
林风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低头钻进了通道。
格林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进去前，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平台下方那片浩瀚的、隐藏着无尽秘密和危险的黑暗，独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渴望与畏惧。
然后，他用力推上石板，将入口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