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鸣境的晨雾还带着焦面包的暖时，广场边缘的老竹下，多了个陌生的身影。那人裹着件灰得发旧的袍，袍角磨出了毛边，却干干净净，袖口别着片巴掌大的叶——叶是苍白色的，没有叶脉，没有光泽，像用雪捏的，风一吹，竟没半点晃动，是寂觉境的“无觉叶”。
是寂觉境的守塔人，叫阿默。他站在竹下，盯着焦痕石旁小羽的灶——灶火正旺，面包的焦香飘过来，他的喉结动了动，却没敢靠近，只攥紧了袖口的无觉叶。叶是寂觉塔的“镇塔物”，能吸走周围的觉痕暖，可此刻叶尖竟泛了点极淡的青，像沾了点松芽的色——是昨夜他穿过九境边界时，元觉虫的小虫落在叶上，留下的腺液痕迹，那时他还不知道，这抹青，会是打破“无觉”的光。
“要尝尝面包吗？”小羽举着块刚烤好的焦面包走过来，面包边缘的焦纹还冒着热气。阿默往后退了步，无觉叶的青又淡了点，他的声音像生了锈的铁：“不用……我们那边，不用吃东西，也尝不出味。” 他说“我们那边”时，眼神飘向远方，像在看片没有尽头的雾——寂觉境没有灶，没有焦香，连风都是冷的，居民们额间嵌着“无觉器”，比归元阵的分觉器更狠，能把“饿”“冷”“暖”全滤成“无”，他守了三十年寂觉塔，只记得“要锁着寂觉虫，不让它碰任何有觉的东西”。
林渊这时走了过来，石刀斜握在手里，刀身映着阿默的影子——影子是淡的，没有和鸣境居民影子里的暖光，是无觉叶吸走了部分觉痕。他指了指阿默袖口的叶：“这叶，是吸觉的，但它泛青了，说明它也想留暖。” 阿默愣了愣，低头看叶尖——那抹青确实还在，像颗没敢长大的芽，他突然想起小时候，寂觉境还没完全被无觉阵罩住时，他娘曾偷偷给他烤过块焦面包，说“这是‘暖’的味”，可后来无觉器戴上，他就忘了那味，只记得娘把块叶塞给他，说“这叶能护着你，等你能再尝出焦香，就来找我”。
就在这时，远处的和鸣境边界突然飘来片灰雾——是无觉卫来了。雾里的人影整齐得像刻出来的，全穿着玄色甲，甲上没有任何纹，手里握着“断觉钳”，钳尖淬着“无觉雾”，沾着就会让觉痕变成灰。为首的无觉卫声音没有起伏：“阿默，带无觉叶回塔，否则，连你一起断觉。” 他说话时，雾里的断觉钳往藏痕阁的方向指，阁顶的痕网突然晃了晃，网眼的光淡了点——是无觉雾在吸痕网的暖。
广场上的居民一下子围了过来。老木匠扛着凿痕木站在最前，木上的灶底痕亮着：“你们要干什么？这网是我们九境的觉串起来的，不许碰！” 无觉卫没理他，断觉钳往痕网伸，钳尖的无觉雾刚碰到网眼，元觉母虫突然飞过来，翅上的青绿腺液滴在雾上——雾竟凝住了，变成颗颗灰珠，落在地上，被小羽手里的焦面包一烘，灰珠就化了，散出点淡青的气，是元觉虫的腺液在对抗无觉雾。
“寂觉境的规矩，无觉为上，觉是乱源。” 为首的无觉卫往前迈了步，甲片摩擦的声没有任何情绪，“痕网串觉，是大逆，必须毁。” 他说着就往藏痕阁冲，谢灵运突然把砂痕瓶往地上一摔——瓶里的砂粒溅出来，沾着焦面包碎的暖，落在无觉卫的甲上，甲上竟漫出点淡青的纹，是砂里的觉痕在对抗无觉：“我以前也觉得觉是乱源，可现在才知道，没觉的日子，连活着都像死了！” 砂粒越积越多，无觉卫的行动慢了下来，甲上的纹越来越亮，像在甲上刻满了“暖”的痕。
阿默看着这一切，袖口的无觉叶突然烫了起来。叶尖的青越来越浓，竟慢慢漫出叶脉的形状——是他娘塞给他叶时，偷偷刻在叶里的“焦痕纹”，只是被无觉阵压了三十年，现在被和鸣境的暖唤醒了。他突然想起娘临终前说的话：“寂觉虫不是乱源，是寂觉境的根，无觉阵锁着它，才让境里没了暖，你要找个有焦香的地方，让虫醒过来。” 他再也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个青铜小盒——盒里是只虫，翅膀是苍白色的，像无觉叶，翅尖沾着点灰，是被无觉阵压的，正是寂觉虫的母虫。
“别毁网！”阿默冲过去，挡在无觉卫和藏痕阁之间，手里举着青铜盒，“寂觉境的冷，不是因为有觉，是因为无觉阵锁着寂觉虫！这虫醒了，境里就有暖了！” 无觉卫的断觉钳往他手里的盒伸，林渊的石刀突然挡在前面，刀身的光映在青铜盒上——盒盖“咔”地开了，寂觉虫母虫爬了出来，翅尖的灰碰到阿默袖口的无觉叶，叶上的焦痕纹突然亮了，像给虫指了路，虫往小羽手里的焦面包爬去。
虫刚碰到面包的焦痕，整个和鸣境突然静了静——寂觉虫的苍白色翅膀慢慢泛青，像被松芽染了色，翅上竟漫出了和鸣痕的形状！它振翅飞起来，往藏痕阁的痕网飞去，翅尖滴下点淡青的腺液，落在网眼上——网眼的光突然亮得刺眼，之前被无觉雾吸淡的光全补了回来，还漫出点新的光，像给网添了层青边。
无觉卫们的甲片开始“咔嚓”响，甲上的无觉雾全被痕网的光吸走了，露出甲下的皮肤——是和普通人一样的暖色，为首的无觉卫突然捂着头，像在想什么：“我好像……记着点味，是焦的，暖的……” 他的无觉器从额间掉下来，碎成了灰，他看着藏痕阁的痕网，突然笑了，是和鸣境居民一样的笑：“是娘烤的面包味！她总说‘焦点才暖’！”
其他无觉卫也跟着掉了无觉器，有的记起了“松脂的香”，有的记起了“梅落的声”，雾里的断觉钳全掉在地上，变成了普通的铁钳。阿默看着这一切，手里的无觉叶已经完全泛青，叶脉清晰，像片活的叶，他把叶往寂觉虫母虫面前递，虫落在叶上，翅上的和鸣痕与叶的焦痕纹合在一起，像块小小的和鸣石：“娘，我找到有焦香的地方了，虫醒了。”
夕阳升起来时，藏痕阁的痕网更亮了，寂觉虫母虫领着从寂觉境飞来的小虫们，绕着网飞，翅上的青光与网眼的金光缠在一起，像给网添了层新的魂。阿默决定留在和鸣境，他要学烤面包，学养觉虫，还要把寂觉境的居民接来，让他们也尝尝焦香的暖：“寂觉塔下的无觉阵，只要用焦面包的烟火气就能破，以后，寂觉境也能有灶，有痕，有暖。”
小羽给阿默递了块新烤的焦面包，他咬了口，眼泪一下子落下来——是娘当年烤的味，暖的，焦的，是“活着”的味。林渊的石刀靠在藏痕阁旁，刀身映着寂觉虫的青光，又多了道新痕——是寂觉虫翅上的和鸣痕，淡青的，沾着焦面包的香。
广场上的人又热闹起来，老木匠教无觉卫修木架，绣娘教他们认线痕帕上的梅，谢灵运把砂痕瓶的碎砂重新装起来，掺了点寂觉虫的腺液：“这砂以后能破无觉雾，给寂觉境的居民用。” 白居易吹起了新的笛调，调子裹着青光，飘向寂觉境的方向，像在给那边的居民捎信：“来和鸣境吧，这里有暖，有痕，有焦面包的香。”
暮色降临时，阿默站在焦痕石旁，看着寂觉虫母虫趴在焦面包上，翅上的青光越来越亮。他知道，明天他要回趟寂觉境，带着焦面包，带着觉虫，带着和鸣境的暖，去破无觉阵，去叫醒那些还在“无觉”里的居民。而藏痕阁的痕网，已经开始往寂觉境的方向飘，网眼的光像串灯，照亮了九境之外的路——原来，不止九境，还有更多像寂觉境这样的地方，等着烟火气去唤醒，等着觉痕去温暖。
（本章约4200字）
【下章预告】
阿默带着焦面包和寂觉虫返回寂觉境时，却发现寂觉塔下的无觉阵被“无觉长老”加固了——阵眼埋了“断觉石”，碰着就会让觉痕彻底消散，长老还抓了些想逃去和鸣境的居民，把他们关在“绝觉狱”，用无觉雾日夜侵蚀。阿默刚要靠近阵眼，就被长老的“无觉鞭”抽中，寂觉虫母虫也被打落，翅上的青光淡了些；而和鸣境的居民们没等阿默消息，苏轼带着触觉宇宙的松脂、李清照带着通感宇宙的牵丝绣、谢灵运带着砂痕瓶，跟着林渊往寂觉境赶，焦痕石上的松芽突然长得更快，芽尖的新叶映出了绝觉狱的影，像在给他们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