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靠在便利店仓库的铁皮柜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半块冰凉的巧克力——这是她昨天从废弃超市货架上翻到的，也是仅剩的甜食。耳边的“低语”已经纠缠她三天，自从把受伤的大块头拖进仓库，这团混杂着腐烂气息的细碎声响就没断过，像无数根细针，扎得她太阳穴发紧，却又在嘈杂里藏着一点说不清的“期待”。
她抬眼看向地上的大块头。这只丧尸比同类高出近一个头，肩膀上还插着片断裂的金属板，凝固的黑血糊住了大半片衣服，可此刻却异常安静，只有胸腔微弱起伏，浑浊的眼球偶尔会不受控制地转动。苏一想起三天前，它明明能自己逃走，却硬生生挡在她身前，替她扛下另外两只丧尸的撕咬，心尖莫名一软，攥着巧克力的手松了松。
指尖刚碰到巧克力的糖纸，耳边的低语突然变清晰了，不再是杂乱的噪音，而是反复循环的两个词，裹着淡淡的痛感：“饿……暖……”
苏一愣住了。她蹲下身，把巧克力掰成小块，递到大块头嘴边。可对方毫无反应，嘴唇抿得死紧，仿佛对这种甜腻的冷食毫无感知。低语瞬间焦躁起来，混着细碎的呜咽，苏一甚至能从那团声音里读出“不对”的意味。
仓库深处传来塑料瓶滚动的声响，苏一循声过去，在货架缝隙里发现了几个生锈的铁锅，旁边还堆着半袋受潮结块的面粉，以及一罐没开封的临期豆奶——应该是便利店停业前剩下的存货。她突然想起外婆还在时，每次她淋了雨，外婆都会煮一碗加了豆奶的面糊，说“热乎的东西能驱寒，还能暖到心里去”。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的低语骤然柔和，像被风吹散的云，慢慢聚成一句清晰的指引：“热……软……”
苏一没再多犹豫，找了块干净的破布擦净铁锅，又用保温杯里仅剩的温水倒进锅里，在仓库角落找到个老式燃气灶，拧开了最后小半罐液化气。蓝色火焰舔舐着锅底，温水很快冒起白雾，她把结块的面粉一点点捏碎，边搅拌边倒进去，再剪开豆奶罐，淡淡的豆香混着铁锈味飘了出来。
面糊在铁锅里渐渐变得浓稠，白色的泡沫咕嘟咕嘟地冒，热气裹着豆香漫开来时，苏一忽然觉得耳边的低语像被温水泡开的棉花，慢慢舒展。她低头看了眼手背——刚才擦铁锅时被边缘划到的小口子，此刻竟然不红了，连刺痛感都消失了。
“暖……”
这次的声音不再来自耳边，反而像是从大块头那边传来。苏一猛地回头，只见原本昏迷的大块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里没了往常的暴戾，反而映着锅底跳动的火光，缓慢地、笨拙地抬起手臂，指向那锅冒着热气的面糊。
苏一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她用干净的木勺舀起一勺温热的面糊，小心翼翼地递到大块头嘴边。出乎意料，对方没有像往常那样嘶吼着扑上来，反而微微张开嘴，任由温热的面糊滑进喉咙。
就在面糊咽下的瞬间，大块头突然浑身一颤，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浑浊的眼球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清明——那是属于“人”的眼神，带着困惑，还有一丝微弱的感激。它张了张嘴，喉咙里挤出沙哑的音节，不是丧尸的嘶吼，更像在努力说一个字：“谢……”
话音还没落地，大块头晃了晃，重重倒回地上，再次陷入昏迷。但这次，它皱紧的眉头舒展开了，胸腔的起伏也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苏一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沾着面糊的木勺，耳边的低语彻底消失了，只剩空气中淡淡的豆香。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铁锅里剩下的面糊，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让她浑身发麻又无比兴奋的事实：这锅简陋的面糊，或许不只是“食物”那么简单。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仓库里的火焰渐渐弱了下去，苏一却觉得心里像被点燃了一簇小火苗——她好像，在这场看不到头的灾难里，抓住了一丝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