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利堆砌的殿堂里,爱情是唯一的违禁品」
姚允宁还没上前,顾沉身边更是多了几位顾家的旁支长辈。
那些人,顾沉都得恭敬地叫一声“叔伯”。曾几何时也对他和颜悦色,如今却都成了叔叔顾建宏最忠实的拥趸。
“顾沉啊,不是我说你,”一位鬓角染霜的“四叔公”,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子,语气里糅杂着威压与幸灾乐祸,“当初让你安分守己地留在集团,你不听,非要去另立门户搞什么‘序伦科技’。现在怎么样?三百亿市值灰飞烟灭,我们顾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就是,……三百亿的市值,说没就没了,顾沉啊,你还是太年轻……”另一个堂叔附和着,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年轻人翅膀硬了,总觉得老路子不对。现在吃了亏,才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吧?”
“有时候退一步,听听长辈的建议,未必是坏事。”
顾沉立在他们中间,身形挺拔。面对这些落井下石的“亲人”,没什么表情,只从削薄的唇里吐出两个字:“受教。”
仿佛他们谈论的,是别人的失败案例。
姚允宁松开了她的手,端起酒杯径直朝着那片旋涡中心走去。
“几位叔伯,这么有空在这里教导晚辈,不如去看看自家公司的财报?”
姚允宁端着酒杯,径直驶入那片漩涡中心,声线平稳,却字字如针:“我听说,有好几家的现金流,可比序论还要紧张。”
她的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几个面色瞬间变得尴尬的男人,随即转向顾沉,姿态亲近却不暧昧:“我们凝远科技和序伦在新型材料技术上有深度合作,我正好有几个技术壁垒问题,想向顾总讨教一二。”
一场无声的硝烟,被姚允宁轻描淡写地化解。
“谢了。”
顾沉目光越过她的肩膀,精准地落在了露台边那个一动不动的林满身上。
林满也正望向这边,脸上毫无表情,可那紧攥着栏杆以至指节泛白的手,泄露了她全部的挣扎与心碎。
四目相对。
隔着觥筹交错,隔着浮华光影,隔着那段充满了误解与伤害的过往。
“别看了,”姚允宁不知何时已回到她身边,声音带着一丝调侃,“再看,你们这出‘反目成仇’的戏,就穿帮了。”
顾沉缓缓收回目光,恰在此时,一个春风满面的身影端着酒杯走了过来。
“顾沉,刚进内场?”来人正是今天的新郎官,顾建宏。他笑容可掬,眼神却像鹰隼般在顾沉和姚允宁身上来回扫视,“怎么不见大哥过来?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也不露个面。”
“父亲需照料佩姨,行程耽搁了。”顾沉的神色淡漠得像覆着一层薄冰,“他托我代他向叔叔道一声新婚恭喜。”
“佩姨”二字,让顾建宏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他重重地拍了拍顾沉的肩膀,力道意味深长:“替我谢谢大哥。你也是,序伦的事别硬扛,都是一家人,叔叔总不能看着你吃亏。”
说完,他又转向姚允宁,脸上堆起更为热络的笑,那声称呼让姚允宁胃里一阵翻涌。
“允宁啊,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思宁年纪小,还得你这个当姐姐的多多指点。”
“顾董客气了。”姚允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姚家的女儿,一向那么......优秀。”
顾建宏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哈哈一笑便转身应酬其他宾客去了。那背影,写满了胜利者的志得意满。
“按辈分,我是不是该叫你妹妹一声……‘婶婶’?”他声音带着化不开的讥讽。
姚允宁眉梢一挑,瞥了他一眼:“少贫嘴。我看你最近,过得不怎么样。”
“托福,还死不了。”顾沉的语气云淡风轻,仿佛那蒸发掉的三百亿市值,只是一个数字。
“死不了?”姚允宁抿了口酒,目光落在他疲惫的脸上,一针见血,“我看是快被她折磨死了吧?”
顾沉握着酒杯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
他没有反驳。
姚允宁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轻叹。
这个男人,外表再坚硬,内里也早被那个叫林满的女人,磨得千疮百孔。
她换了个话题,目光转向那布置得金碧辉煌却透着荒诞气息的主台,声音转冷:“没想到,你叔叔还是没放过我们家。”
“彼此彼此。”顾沉的目光也随之望去,那眼神像在看一出与己无关的闹剧,却带着洞悉一切的冰冷,“他连自己亲人都下得去手,又怎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肥肉。”
“我那个好妹妹,讨卖了个好价钱。”姚允宁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她看着顾沉,闪过一丝属于同类的理解,“你呢?你又打算付出多大的代价?”
顾沉没有立刻回答,只将杯中香槟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更尖锐的疼痛。
“我能付出的,早就已经……都给她了。”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声音轻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姚允宁看着他那张在水晶灯下显得有些落寞的侧脸,看着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深沉的疲惫,心中某个地方,忽然就软了下来。
这个人,看似拥有一切,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值得吗?”她问。
顾沉没有回答值不值得。
他只是缓缓抬眼,目光再次穿过人群,落在不远处那个孤清得仿佛随时会随风而逝的身影上。
“我只是怕,她走的这条路,太黑了,会摔倒。”
姚允宁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用冷漠武装自己的林满。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你不是在坐以待毙。”姚允宁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锐利光芒,“你是在……等。等她走到最危险的地方,然后,心甘情愿地,做她的垫脚石,甚至是……替罪羊。”
顾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只是将手中的空杯,轻轻放在路过侍者的托盘上。那动作优雅从容,像在为某个无声的决定,画上句点。
这番对话,是一场无声的交底,也是盟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林满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角落,有个人正用他自己的方式,为她编织着一张名为“守护”的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