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眼之中的平静,往往意味着更大风暴的酝酿。就在“定北军”忙于整合内部、应对各方关注之际,几股潜流正悄然汇聚。
首先是来自巴彦的细作活动变得更加猖獗和专业。他们不再满足于远距离观察,开始尝试收买峪内人员。一个负责夜间看守粮仓的劳役营降卒,被发现有向外传递峪内粮食储备和巡逻规律的迹象。虽然此人很快被陆夜不收揪出并处决,但此事给所有人敲响了警钟——内部的堤坝,并非铁板一块。
“查!所有劳役营人员,尤其是降卒,背景需再次严格筛查!同时,设立举报之制,匿名亦可,查实有赏!”林川下令,进一步收紧内部管控。信任如同精美的瓷器,一旦出现裂痕,修复起来极为困难。
其次,是关于高迎贵部的确切消息终于传来。这支凶悍的流寇在袭击清军粮道后,并未远遁,而是在野狐峪东北方向约百里外的一处山谷暂时落脚,似乎在舔舐伤口,同时也在观望。他们就像一群徘徊在猎场边缘的鬣狗,随时可能扑上来撕咬受伤的猎物。
“高迎贵……他是在等我们和巴彦拼个两败俱伤。”杨把总判断道。
“或者,是在等我们露出破绽。”王老蔫补充,眼中凶光闪烁。
最让林川感到不安的,是来自周遇吉部的一次非正式接触。来的不是苏先生或孟头领,而是一位自称是周遇吉远房侄子的年轻人,名叫周安。他言辞客气,却带着一种世家子弟特有的优越感,提出希望能“观摩学习”“定北军”的火器操练,尤其是那种“会爆炸的陶罐”。
这个要求被林川以“军械重地,闲人免入”为由婉拒了。但周安并未放弃,转而提出可以用周遇吉部珍藏的几卷“前朝兵书图谱”作为交换,希望能换取“陶罐”的制法。
“他们终究还是盯上了我们的根本。”吴秀才忧心忡忡,“火器之利,如今已是我等立身之本。周将军或许无此意,但其麾下……难保无人不动心。”
林川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外部,清军虎视眈眈,流寇环伺在侧;内部,降卒人心未附,盟友关系微妙甚至潜在着技术掠夺的风险。野狐峪仿佛一个怀揣重宝行走于闹市的孩童,四周都是不怀好意的目光。
他再次审视着自己的力量。锐士营精悍,但人数有限;火铳营初具规模,但弹药供给和士兵训练仍需时间;长枪营是骨干,但缺乏机动性;辅兵营更是维系这一切的基础,不能有失。
“我们还需要时间。”林川对围坐在沙盘前的核心层说道,“时间越长,我们的根基就越稳,火铳越多,将士越精。巴彦在等援军或者更好的机会,高迎贵在等我们虚弱,周遇吉部在观望……我们,就在他们等待的时候,拼命壮大自己!”
他下令,匠作营全力运转,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可能多地生产火铳和弹药。峪学的兵事科加大训练强度,尤其是火铳手的装填速度和射击精度。同时,他秘密吩咐王老蔫,锐士营的活动范围要更加主动,不仅要防范,更要主动出击,清除一切靠近野狐峪可疑的“眼睛”,无论是清军的,流寇的,还是……其他任何势力的。
潜流汹涌,唯有以更快的成长和更硬的拳头,才能破开漩涡,驶向深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