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晶宫内的寒气似乎比往日更重了些,冰公主单手撑在冰晶扶手上,指尖凝结的冰花随呼吸轻轻颤动。她闭着眼,脑海里却挥不去那些消逝的生灵——北极熊濒死时望向她的眼神,冰川崩裂时飞溅的冰碴,还有人类在消融的冰原上留下的足迹,每一幕都像冰锥扎在心头。
她的眼泪是与生俱来的武器,落地便成尖锐的冰莲,盛开时能冻结整个空间。哥哥总说“妹妹,你别哭”,可他不懂,有些痛不是忍就能压下去的。直到那个叫文茜的女孩出现,在她因内心悲伤而落泪时,忍着刺骨寒气轻轻擦掉她的眼泪,仰着脸问“你怎么哭了”。那声带着心疼的疑问,像春日第一缕阳光,猝不及防地照进她冰封的心湖,让她眼眶更酸,眼泪落得更凶。
“降下冰雪暴,我不后悔。”她在心里默念。若任由人类肆意索取,消失的何止是她?那些栖息在冰川、雪原、冻土中的生灵,那些依赖冰雪生存的仙境精灵,都会跟着化为乌有。可她终究只能救下一部分,剩下的万万千千,成了压在她心头的罪孽。冰清玉洁的仙子,第一次觉得自己染上了洗不净的尘埃。
“阿冰!我们去找灵姐姐喝下午茶吧!”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宫殿的寂静,文茜欢快地跑进来,浅紫色的裙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阵淡淡的花香。冰璃雪睁开眼,眸中仍带着化不开的忧愁:“我是个损伤生命的罪人。”
文茜却径直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层传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阿冰是不是忘了,当时我可是挡在你身前,拦住了那些反抗的人。那你是不是也要厌恶我,讨厌我的铁石心肠?”
“不会。”冰璃雪连忙摇头,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冰璃雪永远不会讨厌文茜。”她望着眼前的少女,眼底的坚定几乎要凝成实质。
文茜忽然笑了,像破冰而出的暖阳,猛地扑进她怀里:“我也不会讨厌阿冰。你别一个人扛着,还有我呢。你和我共享着冰之权柄,冰雪若有罪,我也一样不无辜。”
感受着怀中人温热的呼吸,冰璃雪紧绷的肩线渐渐松弛。她轻轻回抱文茜,第一次觉得那些沉重的罪孽,似乎有了可以分担的人。
走出冰晶宫时,阳光透过云层洒在冰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文茜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地说着花精灵新做的糕点,像个永远不知愁的小太阳。可冰璃雪能感觉到,这看似活泼的少女心里,也藏着不为人知的伤痛——那些被误解的过往,那些独自承担的秘密,都化作淡淡的哀伤,萦绕在她身边。
“以后,我护着你。”冰璃雪轻声说。
文茜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灿烂了:“该我护着你才对!”
两人相视而笑,冰雪的寒气与少女的暖意交织在一起,成了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花海潮的石桌上,早已摆满了精致的糕点和茶饮。灵公主坐在花丛中,看着走近的两人,眼里漾着温柔的笑意:“你们可算来了。”她本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事,冰公主或许再也不会踏出冰晶宫了。
作为生命之母,她本该为任何生命的凋零而悲伤,可文茜曾说的话,却让她有了新的感悟——生命从不止于人类,冰公主为守护自然而做的一切,本就无错。
“冰公主,尝尝这个。”花翎递过一块晶莹剔透的冰酪,“这是花精灵新研发的,加了冰晶草的花蜜,很配你。”
看着灵公主眼中纯粹的包容,没有丝毫厌恶或指责,冰璃雪心中最后一点不安也烟消云散了。她接过冰酪,轻声道:“多谢。”
“灵姐姐,偏心哦!”文茜立刻凑过来,故意板着脸,“阿冰有冰酪,我的呢?”她眨着眼睛,眼底的期待像颗亮晶晶的星星。
花翎被她逗笑了,从身后端出一盘缀着花瓣的蜜糕:“早就给我们的文茜准备好了。”她对这个人类妹妹,总是格外纵容。或许是因为文茜对自然精灵的真心喜爱,或许是因为少女看向她时,眼里毫无保留的依赖。仙境的未来或许仍有风雨,但她会拼尽全力,护着这个让她想要温柔以待的女孩。
冰酪的清凉混着花蜜的甜香在舌尖化开,文茜在一旁手舞足蹈地讲着从毒娘娘那听来的仙境趣事,灵公主含笑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冰璃雪看着眼前鲜活的画面,忽然觉得心头的阴霾散去了不少。
原来,她并非孤身一人。
文茜悄悄握住她放在桌下的手,指尖轻轻捏了捏,像是在说“有我呢”。冰璃雪回握住她,望向花海中飞舞的精灵,望向灵公主温和的笑脸,望向身边这个与她共享权柄的少女,忽然明白——救赎从不是单方面的给予,而是当你为他人撑伞时,也有人悄悄为你挡住了风雨。
冰雪与暖阳,生命与守护,在这一刻的花海潮里,融成了最温柔的风景。往后的路或许仍有迷雾,但只要彼此相伴,便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