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伟和谢爽到了宝安区的“鹏城芯电”。
这家公司的刘总倒是挺热情。
泡上好茶，天南海北地聊了一通。
可一谈到正题，刘总就叹了口气，话锋转了：
“我知道你们想投芯片，但这行太烧钱了，回报太慢。”
“我打算把一半生产线租出去，改做蓝牙耳机代工。”
“华强北现在耳机订单爆单，干这个，三个月就能回本。”
刘总心想:两个毛头小子，懂什么芯片。
哪知道行业的水有多深，还是做点快钱生意实在。
李伟听完就皱起了眉。
他指着车间里两台闲置的光刻机：
“刘总，您这两台40nm的光刻机。”
“虽然不算最顶尖，但做物联网传感器芯片是刚好合适的。”
“现在国内物联网设备出货量一直在涨。”
“传感器芯片基本都靠进口，这明明是现成的蓝海。”
“您要是转去做耳机，生产线一改造。”
“以后再想回头做芯片，就真的没机会了。”刘总心里一动：
这小子怎么知道，我这设备能做物联网芯片？
还知道进口依赖？
说得还挺在理…
刘总皱着眉，按了半天计算器，又抬头看了看墙上。
上半年芯片代工的营收确实跌了20%。
而耳机订单的利润数字显得格外诱人。
他最终叹了口气：
“小李，你说的是有道理，但我等不起啊。”
“做芯片，没个三五年根本看不到回头钱。”
“我得先让厂子活下来。”
心想:这小子说的趋势我也有感觉。
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厂里几十号人等着发工资呢…
两人刚走出鹏城芯电的办公楼，谢爽有点泄气：
“这都第二家了。”
“不是太保守，就是太摇摆……”
“咱还继续找吗？”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在门口停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polo衫、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
老远就笑着朝刘总挥手：
“老刘！听说你打算转型做耳机？”
“正好！我们协会刚和小米谈下来50万套的订单！一起发财啊！”
刘总一听，眼前顿时一亮。
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赶忙迎了上去：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李伟站在原地。
他看着这一幕，轻轻笑了一下。
然后转身走了回去，平静地对刘总说：
“刘总，您可能还不知道。”
“2014年国家就成立了集成电路产业投资基金。”
“一期规模就超千亿，专门投芯片制造和设计。 ”
“这时候转去做消费电子，等于主动放弃了，后续所有‘国家队’的扶持资格和税收优惠。”“
“这些政策红利，可不是短期的耳机订单能比的。”
刘总一下子愣住了，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国家…千亿基金？
我这要是转了型，不是自己踹了金饭碗？
这时，谢爽也机灵地凑上前，悄悄塞给刘总一张折叠的纸：
“刘总，这是我们整理的大基金二期项目申报材料的模板和重点……”
“我们已经根据您公司的情况，填了一部分了。”
刘总内心震惊：
他们连申报模板都准备好了？
还给我量身填了？
这俩学生仔什么来路？！
刘总接过纸条，手指微微捏紧。
先前那种“果断转型”的笃定，明显动摇了。
他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喊着“快钱！活下去！”。
另一个喊着“坚持！等风来！”
李伟没再多说，冲刘总点点头，就和谢爽转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谢爽终于忍不住问：
“伟哥，你刚才说的那些‘国家队’、政策红利……都是真的？”
“当然，”李伟看着车窗外深圳繁忙的街景，
“国家在动真格扶持芯片产业，这是长期的大趋势。”
“只看眼前快钱的人，迟早会错过真正的大浪。”
正所谓：时代抛弃你，连声再见都不会说。
但时代眷顾你，会给你留一扇窗，就看你敢不敢爬。
这一趟下来。
他更真切地感受到，眼前这些厂子，大多都在为生存挣扎。
怎么赚钱怎么来，并没有什么长远目标。
基本是随波逐流。
这其实越来越印证了他的判断：
在这个阶段，能活下来、能在混乱中找到机会赚到钱的企业，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能力。
行业里五年倒一批、十年又倒一批。
最后能剩下的，可能真的只有百分之几。
但李伟觉得这趟也没白来。
谢爽不明白：
“这能有啥收获？”
“这家和上家完全是两种风格，上家太固执，这家又太会‘见风使舵’。”
李伟却说：“正是因为他‘见风使舵’，所以可能活得更久。”
“虽然他可能没有核心的技术追求，但他们有现成的生产线和产能。”
“你想想，如果咱们之后自己设计芯片，但找不到厂子生产。”
“或者初期的单量自己消化不了，是不是可以找他们这样的厂子来接单？”
“就算他们改造了生产线，未来也可能有同业合作的空间。”
“商业不是打打杀杀，是人情世故，更是资源整合。”
谢爽愣了一下，慢慢琢磨过味来。
伟哥这脑子，真是十八的吗？
怎么总能从垃圾堆里扒拉出宝贝？
傍晚，李伟和谢爽按图索骥。
找到了藏在龙华老工业区里的“科创微”。
厂子不大，门口随意堆着，几个未发走的货箱。
机器的嗡鸣声，与夏末的蝉声混在一起。
这些厂家信息，其实都是谢爽，这段时间东奔西跑、托了无数关系，才初步筛选出来的。
李伟则是坐在幕后，对谢爽带回来的海量信息，进行深度分析和精准判断，最终才锁定了这里。
老板陈建军看起来五十多岁。
头发已有些花白，正对着一张纸愁眉不展。
见两人进来，他叹了口气，直接开门见山：
“别多打听了，厂子准备转手，5000万，设备专利都包，接手就能生产。”
陈建军内心：又是来看热闹的吧，赶紧打发走算了。
谢爽一听这数字，眼睛都瞪圆了。
刚想开口，李伟却已先一步自然地从陈老板手中接过那张纸。
是张上游晶圆厂80万货款的催款单。
陈建军一愣：这年轻人不简单，一眼就看到了我的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