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汤还在咕嘟冒泡，热气袅袅上升。陈砚舟的银勺在碗沿轻轻一磕，三份汤已经摆上桌。沈君瑶接过碗却没喝，指尖在战术笔上轻敲两下，声音压得很低：他们不会就这么罢休，这次是炸弹，下次就该动嘴了。
话音未落，店门被推开一条缝，晨雾裹着冷风溜进来。余昭昭一头扎进店里，墨镜都来不及摘，身后跟着两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手里抱着文件夹，步伐整齐得像踩着节拍器。
他们发声明了。她一把将手机甩在桌上，屏幕亮着某权威媒体的转载标题：《心味餐馆涉嫌精神操控？多名食客出现异常情绪反应》。
陈砚舟扫了一眼，顺手把汤勺塞进围裙口袋，端起自己那碗喝了一口。味道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清甜中带着回甘，像极了小时候奶奶晒的梅干菜泡水的滋味。
他说，乔总这是改行当心理学家了？
余昭昭摘下墨镜，眼底泛红却目光灼人：我已经让法务走流程了，律师函刚递上去，告他商业诽谤，申请法院禁言令和名誉恢复。今天中午前，热搜必须翻盘。
沈君瑶挑眉：不怕被人说蹭热度？
我天天上热搜，还用蹭？余昭昭冷笑，再说了，谁敢说我蹭一碗汤的热度？我可是靠这口汤睡了个整觉的第一人。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A4纸，上面密密麻麻打印着小字，抬头写着《关于情绪滋味菜对人体影响的第三方医学观察报告（非公开版）》，落款是一家知名心理研究院。
这是我妈托人做的检测，证明所有反应都是正常情绪释放，跟精神控制八竿子打不着。我现在就发出去。
陈砚舟没拦她，只是把灶火调小，盖上陶罐盖子。蒸汽慢悠悠地冒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暖黄。
行啊。他说，那你得顺便告诉全世界，我炒个蛋都能让人哭成狗，这算超能力不？
余昭昭翻了个白眼：你就贫吧，等会儿热搜爆了可别躲后厨。
她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助理连发三条消息：#余昭昭为街边小店怒发律师函# 冲上热搜第一；#我为什么爱这家店# 跟帖破百万；某匿名网友晒出抑郁症康复日记，配图是一碗凉透的笋干汤。
阿阮不知何时出现在柜台边，一手捧着铜铃，另一只手在平板上快速滑动。她头也不抬地说：微博、抖音、小红书同步裂变，正向声量占比87.6%。三十七家媒体准备跟进报道。
沈君瑶盯着手机屏幕，忽然轻笑：有意思。乔振海那边水军开始反扑了，说你是资本傀儡，说这店是你洗钱的幌子。
洗钱？余昭昭嗤笑，我要真想洗钱，开个火锅连锁不行？非在这儿喝五块钱的粥？
她当即打开前置摄像头，抓起桌上剩下的一小碟甜品，镜头怼脸：各位，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控制药——南瓜糯米糍。吃了它，我昨晚睡了整整七小时，没做梦，没惊醒，醒来第一件事是给我奶奶打了电话。
她咬了一口，对着镜头眨眨眼：如果这是犯罪，请判我终身监禁。
视频一发，弹幕瞬间炸开。有人刷：姐姐清醒一点，他们是骗流量！更多人回：那你去吃一口试试？吃完再来清醒。
陈砚舟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手机提示音，低头继续切萝卜。咔嚓咔嚓，刀落得稳，片薄如纸。
这时，监控室角落传来计算器按键的脆响。
钱多多缩在椅子上，额头冒汗，手指在计算器上狂按。诉讼费、公关费、赔偿预估、广告解约违约金......数字不断跳动，最后定格在一个让他眼前发黑的总额上。
他咽了口唾沫，掏出手机拨通乔振海的号码。
老板......这官司要是打到底，光前期支出就够买三条街的心味分店了。他声音发抖，而且......现在舆论全反了，合作方一个接一个撤单，连外卖平台都把咱们旗舰店降权了......
电话那头静默片刻。
随即传来的一声，像是茶杯砸在墙上，接着线路被掐断。
钱多多握着手机，手心全是汗。他抬头看向窗外，天边刚露出鱼肚白，街上已经有人往这边走，举着手机，有的还拎着保温桶。
他明白，这些人不是来闹事的。
是来吃饭的。
店内，余昭昭正和法务核对诉状细节，沈君瑶坐在角落翻看执法记录仪数据，阿阮默默将一份加密文件上传至云端，铜铃安静地躺在她膝上。
陈砚舟把最后一块萝卜放进陶罐，盖上盖子，火苗轻舔锅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老式挂钟，六点四十三分。
再过一会儿，第一批客人就该来了。他说。
余昭昭合上文件夹，活动了下脖子：我待会儿还得赶通告，但中午一定回来。这店，我说了算。
你说了不算。陈砚舟笑着摇头，饭才说了算。
她瞪他一眼，刚要回嘴，手机又震了。助理发来截图：某育儿博主发文，《三岁儿子第一次吃完饭没哭闹，因为他尝到了的味道》；某退伍老兵留言：十年 ptSd，昨夜喝完汤，梦里终于看见战友笑着跟我敬礼。
阿阮忽然开口：他们开始删帖了。主控账号批量撤热搜词条，试图压下去。
压得住吗？沈君瑶冷笑，全国几百万人在转发，他们拿什么压？
拿钱。阿阮淡淡道，但现在，他们的钱，已经不敢往外掏了。
陈砚舟没说话，只是掀开陶罐盖子，一股清甜的香气弥漫开来。他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尝了一口。
味道比昨晚更透亮了些。
看来。他放下勺子，今天的饭，得做得更硬一点。
余昭昭站起身，重新戴上墨镜：那我先走了。记住，律师团九点到，你别又钻灶台里不出来。
我不出去。他指了指后厨案板，我就在这儿，等着他们来告。
她轻哼一声，转身推门离开，风铃叮当作响。
沈君瑶合上记录本，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看他一眼：别以为有粉丝撑腰就能乱来。执法程序一旦启动，谁都挡不住。
我没想挡。他低头整理食材清单，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我只是想让他们知道——嘴可以乱说，但胃，从来不说谎。
阿阮抱着铜铃走到他身边，声音很轻：我已经联系了三家独立检测机构，今天中午前会派人来取样。只要数据公开，他们的谣言链条就会彻底断裂。
陈砚舟点头，把写好的清单折好塞进围裙口袋。
店外，天光渐亮，人群越聚越多，有人举着手机直播，有人安静排队，还有人拿着手写的感谢卡，站在门口等候开门。
陈砚舟站在灶台前，左手腕上的银勺微微发亮。
他拿起锅铲，轻轻敲了敲铁锅。
铛——
清脆的一声，像清晨的钟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