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驾崩一月后,灵柩移葬皇陵,皇城随之释服撤丧。
今日天朗气清,文武百官身着官服,按文武品级次序,站在太和殿广场。
明黄华盖犹如朵朵璀璨祥云,分列道路两边。
龙撵抬着正统帝,沐浴百官的仰视,一路登上太和殿。
皇城山呼万岁,立正统元年,大赦天下,与民更始。
崔昀野和王首辅并排站在最前列,眼角皆噙着笑,望着上方不过弱冠之龄的年轻帝王。
天子身着明黄团龙衮服,立在万人之巅,十二旒冕轻晃,眼神冷峻的扫视底下的群臣。
自今日起,他要担负起父皇托付给他的江山,他要勘定天下,乾坤独断。
之前的三皇子,现在的恭王,站在公侯之前,仰望着上方的正统帝,他唇角是笑着的,只是素日里温润的眼眸,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寒和自嘲。
明日他就得离京,去到父皇特意为他择的封地,一个民生凋敝,十室九空,赤地千里,即便有心治理,没个十年八载也缓不过气的地方。
哪怕他自小就恭谨谦逊,处处低皇兄一头,父皇也要确保他没有机会生乱碍眼。
看着上方耀眼灼目的新帝,他心里问了一句,父皇,你会不会后悔?后悔我这一生,后悔你的偏爱?
他知道现在不会得到答案,只能待以后,才能知晓。他会等,他要等!
正统帝祭告天地祖宗后,凤撵抬着赵荆楚缓缓而来。
皇后娘娘美目张扬,一身明黄凤袍华光溢彩,路过底下的群臣,路过崔昀野,也路过自己的父亲。
他们所有人,如今只能仰望她。
她才不会后悔,她从此求仁得仁,凤仪万千。
……
潇湘馆内,沈瑜端坐案前,抬手提笔,临摹文月瑶送过来的字帖。
一上午的的作业,大概写了八十多个字。不怪她写的这么慢,她右边肩膀可是受过箭伤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才养了一个多月。
今天新皇登基了,她之前那么讨厌二皇子,打赌他当不了皇帝,没想到造化弄人,最后还是他当了皇帝。
事已至此,希望他做一个好皇帝吧。
而赵荆楚今日也当皇后了,糟心!希望她早点暴毙吧。
想着想着,不想写字了,把笔搁在砚台上,左手撑着脸。
崔昀野好像又升官了,也不算升官吧,就是得了加官,听说是太师。妈耶!他三十岁不到就做太师了。
这个官名听起来就像是六七十岁的老臣,以后是叫他崔大人还是崔太师呢?
“崔太师!”
看着一身红色官服绣白鹤补子的人,昂首大步的走近她的闺房,沈瑜眨巴着眼睛,愣愣的说道。
明明是古板的官袍,可因着他宽肩腿长腰细,行走间一伸一抬,皆透着潇洒和不羁。
也许是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崔昀野隔着书案,眉眼带笑的看着她。
沈瑜眨眼拧眉一下,马上拿起先前的笔,坐姿端正的写字。
写字得心静,即便崔昀野绕过书案,站在她身后,她也不能分心。
可笔下写的却是: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岂肯铺床叠被。
她还未反应过来,身后就传来男人的闷笑声。
直到后面人俯身贴着她,握住她拿笔的手,带着她在那行字旁边写着:
小令樽前风玉箫,银灯一曲太妖娆。歌中醉倒谁能恨,唱罢归来酒未消。春悄悄,夜迢迢。碧云天共楚宫遥。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
沈瑜愣怔着,呆愣的看了许久,口中喃喃道:“春悄悄,夜迢迢…好听!”
崔昀野仔细端详她莹润白皙的脸颊,瞧着气色不错,应是有在乖乖养伤。
看来他这表弟总算是拿出了点魄力,将这闹腾的泼猴都降的吟诗写字了。
“崔太师带你去庄子上玩儿,好不好?”
他声音磁性诱人,虽然在打趣她刚才脱口而出的称呼,可是,他说要带自己出去玩儿耶!
“我去!我去!”
好久没见他了,又是在自己家里,她不敢在自己家的奴仆面前与崔昀野太过亲密,只跟在他身后一步的距离。
出了房门,看到红绡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着,见他们出来了,眼神畏惧且躲闪的看着地面
沈瑜瞥一眼前面的欣长身姿,朝她挥了挥手,意思是不用管她。
侧门外,丁允鹤一脸无聊的坐在车辕上,见他们来了,也只是扫一眼,就起身打着帘子。
待帘子放下后,马车内一下子暗下不少。
沈瑜慢慢挪到崔昀野身边,娇声道:“昀哥哥,我好委屈的!”
崔昀野没看她,只是忍不住笑了声:“乖,你不委屈”
沈瑜重重的哼了一声,只是声调娇糯,分明就是要人哄,还扯着他的官袍袖子,捏着揉搓。
将衣袖扯回,伸臂揽过她的纤柔细腰,抱在腿上,低头看着她道:“有什么委屈,今日一并说完”
沈瑜仰头看着他精致艳丽的眉眼,心跳逐渐加快,回神后嘴巴委屈的抿着,脑袋轻砸在他心口:“你不知道,沈曜把他嫡亲的妹妹,亲手杀了,还把他娘囚禁起来了!然后看着我的眼神还好凶好凶的,还要我读书写字。
换我以前,我能听他的话吗?我屋子都给他掀了。可是我看他自从杀了沈瑾后,精神都有点不对劲了,我怕他变精神病,就暂时听他的话。”
崔昀野嗤笑,抬眸看向别处:“他没那么脆弱,只是想管好侯府罢了,倒是你,可太难管了”
沈瑜委屈的凝着泪:“你什么意思?你意思是我的错咯?”
瞧这人,这般娇气,每句话都得顺着她才高兴。
“不是你的错,你以后乖点就成了!”
听的不得劲,沈瑜咕甬了一下,从他怀里下来,坐到侧边,撩起窗帷看外边的景色。
还在长街上,她看到街上已经恢复了热闹,人来人往的,摊贩正在卖力吆喝。
皇位之争,对老百姓来说,没太大所谓。
看着看着,沈瑜突然看到前方有皇家仪仗队,浩浩荡荡的,竟像行军打仗一般。
她回头朝崔昀野问道:“前面那是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