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轩辕敬,唐云和曹未羊没有细聊过。
唐云让轩辕敬管工料,曹未羊的确认为不合适,也只有老曹才明白管工料这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代表着什么样的意义。
曹未羊没有过多的劝说,因唐云总是抱着积极乐观的心态相信所有人。
唐云的确不喜欢轩辕家的其他子弟,因为这些人含着金汤勺的世家子都抱着功利心。
轩辕敬,同样功利心极重。
但轩辕敬所不知道的是,唐云了解他,了解他的过往。
其他轩辕家族人的功利心,也只是功利心。
轩辕敬的功利心,在于安全感。
他只能靠能力,一次又一次证明他的价值,有了价值,才有了权力,有了权力,他才不会担惊受怕。
因他在家族中负责“公正”,轩辕家这种家族,几乎没什么外部威胁,真正让家族陷入危险的,反而源于内部。
轩辕敬得罪了太多太多的自己人,他只能一步一步地爬向高位,一步一步地稳固自己的权力,只有这么做,他才能够保全自己,才能无需担惊受怕,才能继续骄傲着。
骄傲,成了他的底气。
当他失去骄傲时,他所拥有的一切,都会成为空中楼阁,然而没有重量的空中楼阁坍塌时,将会压碎他的骨肉,夺去他的生机。
唐云希望轩辕敬认识到一件事,人,不是只有一种活法,也不是只有他,才活得战战兢兢。
事实上唐云身边的很多人,都找到了新的活法,这种活法,让他们找到了自己的真正价值,因此他们快乐,他们肝胆相照,他们即便失去了一切,也拥有了一切。
唐云衷心地希望,轩辕敬这个足以称得上是全才的世家子,成为大家真正的伙伴,至少,成为谋划山林的蓝图中,与大家亲密无间的伙伴。
曹未羊一番闲言碎语,不止是解答了轩辕敬的困惑,更是让他知晓,为何轩辕庭与轩辕霓会放弃一切。
因他们早就懂得了,放弃了一切,便拥有了一切,真正所需要,所渴望拥有的一切。
曹未羊,去钓鱼了。
轩辕敬,出城了。
老曹,继续将钓到的鱼儿放生。
轩辕敬,则是出城蹲在木台旁,重新制定工料运输的章程。
章程,不再为了出人头地,只为不出岔子,只为不辜负唐云所期盼的一切。
这一刻开始,轩辕敬,不再去想叫唐云尊重他,叫大家对他敬若上宾。
这一刻,轩辕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没有人可以永远孤独,谁都不可以。
孤独,是一种病,需要治,因此人们才需要志同道合之人相互温暖,相互治愈。
时间,一日一日地过去。
如今城中最重要的事,便是与各部首领,各部地盘内有矿脉的首领,签订书约,纠缠、讨价还价、争论,每天都有大量的各部族人来到城中,越来越多。
依旧是轩辕庭负责这件事,越来越忙碌,脾气也越来越急躁,上一秒签订了书约,下一秒跑出城外,找老曹,找鹰珠,找会异族语言的汉人,找会汉话的异族,去学习,学习语言学习习俗,学习传统。
轩辕敬,再无嫉妒之心,他甚至主动找上了轩辕庭,为其出谋划策。
轩辕庭,总是满面戒备,怀疑这家伙不安好心。
只有轩辕霓看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轩辕敬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轩辕庭的今天,何尝不是他轩辕敬的明天,真正到了明天时,轩辕敬会比轩辕庭更加忙碌,更加急躁。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唐云又给轩辕庭派活了。
准确地说,是唐云给赵菁承派活,老赵分身乏术,交给了周闯业,周闯业连字都不认识,只能去求助轩辕庭。
活是关于军伍的,登记造册,出关安营扎寨,就在体育场附近,期间还要保护百姓。
轩辕庭忙得一天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周闯业希望轩辕庭弄一份表格发给军伍。
听明白怎么回事后,轩辕庭直接摇头,本少爷没时间。
周闯业开口了,当初被戒日国军伍撵得和狗似的,你轩辕三少爷好几次跌倒,都是兄弟我将你搀起来的,快跑出山林时也是本将背着你,这情在军中大于天,你认是不认!
轩辕庭连说行了行了,接了这个活。
结果周闯业走后,轩辕庭马上要去和炬部讨价还价,正好出门碰见轩辕敬了,三言两语一说,都是自家兄弟,帮帮忙。
轩辕敬还真就不怎么忙,本来工料是个很忙碌的活,愣是让他整得和牛马流水线似的,几乎不用看着了。
欣然接受的轩辕敬,不但制作了表格,还下发到了各营。
结果这事搞定后,各营老卒开始进行出关前的集训了,又找上轩辕敬了。
轩辕敬就很懵,这事根本不是他负责的。
各营将军们说,义父他老人家历来是这么办事的,任何事,第一个负责的人,将会负责到底,从来都是这样。
轩辕敬很无语,只能去军器监找唐云。
唐云正在睡大觉,阿虎听闻后,拿出小册册让轩辕敬去记。
轩辕敬一开始以为和练兵有关,记了一会发现,无非是补给线、地形图、求援位置以及出现紧急情况的撤退路线等事。
记都记完了,轩辕敬只能站在了两千老卒面前,强作镇定给大家做培训。
接连培训了九日,眼看着快完事了,鹰驯部找来了,也要竖神像。
和培训无关,和木料有关。
轩辕敬一开始是不想管的,鹰珠说别逼老娘嫁给唐云成唐家二夫人,到时候要你好看!
一听这话,轩辕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谁知道鹰驯部神像这事刚确定,四支部落一起找了过来,说不能厚此薄彼,他们也要竖神像。
轩辕敬只能找唐云,唐云又是在午休,阿虎说让他自己看着办。
知道现在要极力拉拢各部的轩辕敬,认真考虑过后,大手一挥,全批了。
神像刚竖第二座,又出问题了。
体育场的地平完了,提前把活干完了,三千多个各部异族,把轩辕敬围了起来,让他马上分配工作,现在,立刻,马上,必须,因为他们是按天结算的。
异族,很实在,没有磨洋工,他们认为只要比汉人干得快,唐云就会给更多的名额,雇更多的各部异族。
就这样,轩辕敬不知不觉间,开始处理不同领域,甚至不是他专业范围内的事。
直到有一天,直到入夏了,直到疲惫不堪的轩辕敬从床榻上坐起来到铜镜前,神情恍惚。
铜镜中的人,是那么的不修边幅,胡子拉碴,头发只是草草束在脑后。
和衣而睡,穿的还是接连几日都没换洗的粗布长衫。
轩辕敬使劲揉了揉眼睛,铜镜中,哪还是翩翩公子,英俊面容不再,有的,只是邋里邋遢。
就在此时,一个军伍走了进来。
“轩辕少爷,你家中长辈来寻您了,已经到城外了。”
“长辈?”
轩辕敬没有连忙起身,而是满面不爽,正忙着呢,家里这时候来人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