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霊很好奇,无比的好奇。
他接受唐云不留下轩辕敬的理由,但他更加好奇唐云为什么会选择轩辕庭。
轩辕庭与轩辕敬,名声都很大。
只不过轩辕庭出名是因为他的出身,家主亲儿子,属于是大虞朝翻版张学良了,出了名的虎父犬子。
轩辕敬不同,那真是草根逆袭能力出众,虺公子的名声在各家府邸哪个不知哪个不晓。
说轩辕敬是家主的左膀右臂都不夸张,只要是家主或是长老出门,一定会带上轩辕敬。
这一把利刃,结果唐云却拒绝了,反而希望轩辕庭留下。
“为何?”
“没什么为何,轩辕庭不同吧。”
唐云收起了笑容,正色道:“他很蠢,但他很善良,最难得的是,他认定某件事的话,一定会刨根问底的搞清楚,他想要做某件事时,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去做到,在我的计划中,你们轩辕家有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轩辕庭渴望出人头地,渴望受人尊重,如果他能留在雍城,既能代表你们轩辕家为我壮声势,又或许可以走出一条和你们轩辕家其他子弟截然不同的路,何乐而不为,当然,与我而言,我只是看重他不会给我找麻烦,他比较好欺负。”
“唐大人说的截然不同的道路…”
轩辕霊的表情有些古怪:“与军功,有关?”
“差不多吧,应该算是军功吧,沾点边,开疆拓土。”
开疆扩土四个字一落,轩辕敬都激动的张开嘴了,愣是将毛遂自荐的话又给咽下去了。
“不错,开疆扩土,开疆拓土,如若真的能不以刀柄叫我汉家儿郎入了山林,自可开疆拓土!”
轩辕霊却将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成,万万不成,还是敬儿留下,此事马虎不得,我轩辕家日思夜想的便是…不,不成,若与军功有关,不可是庭儿。”
轩辕敬连连点头,都不是满面期望之色了,而是满面祈求。
这就是所谓祖上的荣光了,轩辕家不是不派子弟从军,而是从军没任何用,不管是谁去了,军中肯定会给特殊待遇,所谓功劳,全都是不劳而获。
这种功劳,这种军功,在轩辕家的眼里不是祖上的荣光,而是丢人现眼!
可要是开拓山林呢,开疆拓土呢,这就另当别论了。
“这样吧,八字还没一撇,先将轩辕庭留下,如果轩辕庭实在难堪大用的话,如果他的才智无法匹配他的责任的话,你们再派轩辕敬公子过来。”
轩辕敬大感失望,不过心里还是开始祝福,祝福轩辕庭早点扛不住滚回去继续享受纨绔子弟的快乐,也好尽早换自己来协助唐云。
轩辕霊凝望着唐云,足足许久:“还望唐大人告知,为何如此看重庭儿。”
“城墙,在城墙上。”
唐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脸上挂着笑意:“那时,璃部、旗狼部,大敌当前,轩辕庭指着敌军,问我,问我这是不是就是我当初口中说的,比你们轩辕家颜面还重要之事,我说是,这就是,轩辕庭明明吓的浑身都哆嗦了,却点了点头,喃喃自语,他说,是,是极,相比战事,他轩辕家的颜面,不值一提,分文不值,之后,跑到了城墙下,帮着搬运箭矢,大战数日,每日待在角楼之中添乱,添乱,却也从未逃离。”
轩辕霊哈哈大笑,满面欣慰之色:“轩辕庭,吾儿。”
再看轩辕敬,沉默的低下了头,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是第一次感到自愧不如,第一次在那个从小就看不上的轩辕庭面前,自愧不如。
“唐云。”
这一次,轩辕霊没有叫官职,笑容很是慈善。
“还有一事,老夫要告知于你。”
“嗯,你说。”
“老夫,与朱澜是旧识。”
“朱王爷?!”唐云神情一动:“你们有交情?”
“当年老夫也曾去过北地,那时年幼尚在游学。”
提起了当年往事,轩辕霊表情复杂:“你为朱家做的事,老夫早已知晓,渭南王府全身而退后,朱王爷离前,写了一封信送于老夫。”
“与我有关?”
“不错,与你有关,朱王爷望老夫对你多多照拂。”
唐云恍然大悟:“这就是为什么轩辕尚老爷子回去后,你们轩辕家并没有对我下狠手的缘故?”
“是也不是,朱王爷说,你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性子乖张,定会招惹不少是非。”
“靠。”唐云猛翻白眼:“这人怎么这样呢,当初要不是我…”
“听老夫说完,心狠手辣,是为小世子报仇,不择手段,是为保全渭南王府,这所谓的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又何尝不是一诺千金重情重义。”
轩辕敬面露诧异,就连他都不知道有这封信的存在。
轩辕霊抱起双拳:“唐大人,珍重。”
“珍重。”
就这样,轩辕霊离开了,带着轩辕敬,上了马车。
马车中等候多时的轩辕尚朝着唐云拱了拱手,随即也不知是笑骂了一声什么。
唐云目送着马车离去,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他这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无数人从暗中走了出来,赵菁承、小动物们,谢老八,除了曹未羊。
这老家伙泡澡去了,新卒营刚换了水,老头要尝第一泡。
众人围在唐云身边,都有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感觉,就连唐云自己也是如此。
轩辕家的家主,亲自来了,与唐云谈笑风生,互道珍重。
与轩辕家的恩怨,就这么化解了,持续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险些闹成不死不休的局面,就这么化解了,非但化解了,还有了合作的可能,事实上,已经算是合作了,轩辕庭被留了下来。
众人沉默着,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点什么,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好了,该应付的都应付了,内部没什么问题了,接下来就是外部问题,山林的问题,当然,还有一件事。”
唐云微微眯起了眼睛,冷笑出声:“张家的人,关在了哪里?”
阿虎回道:“张家父子关押在了营中,其余人关押在了新卒营。”
牛犇接口道:“已是告知了州府,州府派骑手去了京中,以陛下的性子定不会放过张家,朝廷便是心有怀疑,铁证如山,诸臣也不敢为张家出头。”
“那就好,一会记得将张昌炎狗嘴里的所有牙齿全都拔下来,一颗不准留,这就是嘴贱的下场,在扒光了挂到城头上,至于那些管事,写欠条,过完年,钱通通退给他们,还有,这些府邸的商队,再不允许出关。”
赵菁承重重的点了点头,憋在心里多日的那口恶气,可算能出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欣赏那些商队管事跪地祈饶的丑态了。
提到了张昌炎,谢老八不由问道:“打从那狗日的一入城,你就知晓该如何收拾张家了?”
“他不入城之前我就有这个想法了,只不过那时时机不成熟,我也没和山林各部打上交道。”
“那轩辕家呢,你怎地料定轩辕家会捏着鼻子认了?”
“不是我料定,是曹先生料定。”唐云自嘲一笑:“老曹说,我身边只有一个聪明人,即便只有一个,也知道化干戈为玉帛,轩辕家,很多聪明人,如此多聪明人的轩辕家,岂会与我鱼死网破,世家世家,趋利避害,这是本质,我早就有了成为害虫…不是,总之我早就有了害的资格。”
谢老八欲言又止,他还是想不通,轩辕家,怎地就舍了这么大脸面,难道关于唐云,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事?
“对了。”
谢老八突然老脸一红:“那个,轩辕家的轩辕霓,额…轩辕霓也留下来了。”
“啊?”唐云一头雾水:“我就要留下个轩辕庭,轩辕霓为什么留下来?”
“哥哥我要求的,就是…就是昨夜轩辕霓寻到我,说是要被带回去的话,一定会被活活打死,哥哥瞧她可怜,便…便打着你的名义和轩辕尚说,将轩辕霓留下一些时日,就…就这样说的。”
唐云并没有生气,或是吐槽,只是直勾勾的望着谢老八。
“八哥,咱兄弟之间,没有什么打不打谁的名义一说,你也不用愧疚,不过作为兄弟,我必须和你说一声…”
“知晓,知晓知晓。”如释重负的谢老八哈哈一笑:“当一个女人可以左右自己时,不要犹豫,干她,哥哥熟记于心,干了,昨夜干了五六次。”
唐云张大了嘴巴:“你是不是漏听了一个字?”
“何意?”
“是干掉她,干死她,不是干她!”
“哎呀,怎地没干死,死去活来的,哇哈哈哈哈。”
唐云:“…”
牛犇犹豫了一下:“八殿下,雍城是兵城,您在营中…”
“怎会,本将在城北也有府邸的,带到府邸中干的。”
说罢,谢老八干笑一声:“终究是女人,好歹算是救了一条人命,是吧。”
唐云叹了口气,他并不觉得轩辕霓回到族中会被宰掉,而是觉得谢老八是被骗了。
实际上,谢老八一开始也以为轩辕霓骗自己,直到看见了对方后背上的伤痕,触目惊心的伤痕。
轩辕霓向他求助时,那种不愿回到族中,那种提起家族便如同快要窒息的感觉,让他想起幼年时,幼年时得知自己的身份,得知自己永远不会被承认的身份时,那种终生难忘的窒息感,想要逃离一切的窒息感。
“行吧。”唐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你开心就好。”
一声“你开心就好”,谢老八神色一滞:“你就不交代些别的事了,不怕我被她诓骗了?”
“那也是你自找的。”
唐云耸了耸肩,笑道:“开心最重要了,我开心,我身边的人开心,没有什么事比这更重要了,不是吗。”
众人,都笑了,是啊,跟着唐云,大家在一起,无论遇到多少困难与挫折,唐云总会笑起来,感染着大家,让大家一起笑起来,哪怕是苦中作乐,至少,大家都在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