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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角初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平冢静从冰冷的地板上拉起来的——她像个被抽走了所有提线的木偶,失魂落魄,任由平冢静半扶半拽着她离开了那栋寂静得令人窒息的公寓楼。

刚走出楼道,冰冷的雨点便毫无征兆地砸落下来,很快就连成了线,淅淅沥沥,将整个世界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雾之中。

雨水打湿了初华的头发、脸颊和单薄的衣衫,但她毫无反应,只是麻木地、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平冢静身后,行走在空旷寂寥的街道上。

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也模糊了周围路人投来的诧异目光——一个当红偶像,如此狼狈地淋着雨,眼神空洞得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平冢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熟练地点燃,深吸了一口。烟雾在雨水中很快消散,但那一点明灭的火光,却成了这片灰暗世界中唯一一点微弱的、带有生命迹象的存在。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只有雨声、脚步声,以及平冢静偶尔吸烟的细微声响。

终于,平冢静开口了,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低沉和模糊,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力量:

“璃光院那混小子啊……在学校里,可是个不得了的学生呢。”

初华麻木的瞳孔微微动了一下,但没有回应。

“成绩永远是最顶尖的那一撮,脑子好使得吓人。学生会的工作也处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不爱说话,但交给他的事情,从来不需要担心。”

平冢静吐出一口烟圈,继续说着,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懂事得让人心疼。从来不会给任何人添麻烦,所有困难都自己咬着牙扛。我知道他一个人生活不容易,学费、生活费都得自己挣。所以我从初中开始就帮他申请过特困生补助和奖学金,他每次都只是郑重的说声谢谢,从不抱怨什么。”

“他喜欢写东西,文笔很不错,有点阴郁,但很有力量。我在编辑部认识几个朋友,私下里介绍过,他也真的靠稿费挣了不少钱……是个很努力、很了不起的孩子。”

平冢静的声音很平静,没有过多的渲染,只是陈述着事实。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三角初华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听着,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星野君是这样生活的。 原来他优秀的成绩背后,是如此的独立和艰辛。 原来他冷漠的外表下,藏着那样一个需要独自承担一切的重担。

而她呢?

她只知道一味地靠近他,依赖他,向他索取温暖和陪伴,却从未真正试图去了解过他背负的沉重,从未想过自己的存在可能会给他带来怎样的风暴和麻烦。

她所谓的喜欢和爱,是多么的自私和浅薄!

心痛得无以复加,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到几乎无法呼吸。雨水混合着再次涌出的、滚烫的泪水,划过她冰冷的脸颊。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雨声淅沥。

又走了一段路,平冢静忽然停下了脚步,掐灭了烟头,望着前方雨雾迷蒙的街道,像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

“那孩子……虽然总是把自己封闭起来,但对父母……感情很深。每年那个时候,他都会请半天假,然后消失……”

说到这,平冢静握着烟把的手顿住了。随即猛地转过头,看向初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说起来……最近,好像快到那个日子了……”

初华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预感攫住了她!

“…您是说……”

“他会不会……”

平冢静的目光投向城市某个方向。

“去了那里?”

……墓园!

这两个字如同闪电般劈中了初华的大脑!她瞬间像是被注入了强心剂,原本死寂的眼神里迸发出急切的光芒!

“在哪里?!请告诉我他父母墓园在哪里?!”

她猛地抓住平冢静的手臂,声音因为急切而颤抖,几乎是在尖叫。

平冢静报了一个位于市郊的墓园名字和大致方向。初华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转身就朝着那个方向,跌跌撞撞地、拼尽全力地奔跑起来!

冰冷的雨水打在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摔倒了又爬起来,昂贵的裙子上沾满了泥泞也毫不在意。当她终于气喘吁吁、浑身湿透地冲进那座寂静而肃穆的墓园时,天色已经更加昏暗了。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终于,在墓园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挺拔却此刻显得无比孤寂落寞的背影。

他静静地坐在两块并排的墓碑前,黑色的头发被雨水彻底打湿,软软地贴在额前和脸颊。身上单薄的衬衫也早已湿透,紧紧贴着身体,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坐着,像是一座被遗忘在雨中的石雕。

初华的脚步瞬间顿住了。心脏像是被狠狠撞击,痛到窒息。

她一步步,艰难地、小心翼翼地靠近。

她看清了那两块墓碑上的名字——「璃光院一郎」、「璃光院智代」。墓碑上照片里的男女,笑容温和,眉眼间能看出星野的影子。

而星野……他低垂着头,侧脸在雨水的冲刷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深邃冷漠的黑眸,此刻空洞地、失焦地凝视着父母的遗照,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锐利和冷静,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被彻底抽空一切的麻木和……绝望。

仿佛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生气,都随着那些恶毒的言论,一起被埋葬了。

初华这几天来的所有恐惧、所有焦急、所有绝望的寻找、所有心痛的自责……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星野君——!!!”

她再也抑制不住,带着哭腔嘶喊出他的名字,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去,不顾一切地、用尽全身力气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冰冷而僵硬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把脸深深埋进他湿透的后背,哇哇大哭起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嘶哑破碎。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对不起……求求你了……不要这样……不要想不开……不要离开我……求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啊……呜啊啊啊……”

她语无伦次,只是反复地道歉,反复地哀求,滚烫的眼泪汹涌而出,混合着冰冷的雨水,浸湿了他的衬衫。她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地颤抖着,双臂死死地环住他,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像烟雾一样消失不见。

璃光院星野的身体在她抱住的那一刻,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依旧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回头,没有说话,甚至没有推开她。

他就那样任由她抱着,哭着,仿佛一具失去了所有感知的躯壳。他的目光,依旧空洞地落在父母的墓碑上,仿佛外界的一切,包括身后这个为他崩溃痛哭的少女,都与他隔绝在了两个世界。

不知何时跟上来的平冢静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的雨幕里,手里握着已经熄灭的香烟,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雨水打湿了她的西装外套,她却毫不在意,那双总是带着些许慵懒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对学生的疼惜,有对网络暴力的愤怒,也有对眼前这对少年少女命运的无声叹息。

冰凉的雨,持续不断地落下,敲打着墓碑,敲打着树叶,也敲打着雨中相拥的两人,仿佛要将所有的悲伤、痛苦和绝望,都冲刷进这片沉默的土地里。

初华的哭声,是这片寂静墓园里,唯一撕心裂肺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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