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远城因韩信拜将和西征布局而高速运转的节奏,被一个突如其来的、堪称荒诞的“献俘”彻底打断。
王五脸色古怪地匆匆闯入明政殿,打断了公子欣与韩信、项离的军议:
“君侯!城外…城外‘锋矢’第七小队归建…他们…他们带回一个‘特殊俘虏’!”
公子欣皱眉:
“特殊俘虏?
匈奴王族?
还是秦军大将?”
王五的表情更加精彩,声音压低:
“是…是沛县吕雉!
刘邦之妻!”
“什么?!”
公子欣、韩信、项离三人几乎同时失声!
韩信眼中精光爆射,瞬间意识到此女的政治价值。项离则是一脸茫然,他对内宅妇人之事向来不敏感。
公子欣霍然起身,脸色阴沉如水:“怎么回事?!
‘蛛网’在沛县的部署呢?
不是严令暗中接触、保护观察吗?
怎么会被人当俘虏抓来?!”
王五额头见汗:
“属下失察!
据第七小队百夫长赵虎禀报:他们小队奉命在沛县外围活动,监视秦军动向并伺机劫掠小股粮队。
前日夜间,他们在芒砀山边缘一处废弃驿站,撞见一伙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正在围攻一辆马车!
护卫死伤殆尽,车内似有妇孺呼救。赵虎以为是秦军爪牙或匪徒劫掠富户,便率队杀出驱散了黑衣人。救下马车后,才发现车内是一位气度不凡的妇人带着一儿一女(刘盈、鲁元公主?),妇人自称吕雉,乃沛公刘邦妻室!
赵虎知其身份重要,又恐放归途中再遭不测,便…便自作主张,将其‘请’回定远!”
“胡闹!”
公子欣怒斥,“‘请’?这是绑票!
是给刘邦递刀子!给咸阳送口实!”
他深知此事棘手。吕雉身份太敏感了!
她是刘邦正妻,未来汉高祖的皇后!
将她掳来,等于彻底与刘邦结下死仇,更坐实了嬴政“勾结逆贼、劫掠妇孺”的污蔑!
“人在何处?”公子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暂安置在城内一处僻静小院,由‘蛛网’女卫严密看守。吕雉…很镇定,未哭闹,只要求确保其子女安全。”王五回道。
“带路!”公子欣当机立断,对韩信项离道,“子房、项离,军议稍后。此事需即刻处置!”
密室暗影,凤眸如刀:
幽静的小院外戒备森严。公子欣推门而入,只见一位身着素色布裙、发髻微乱的妇人端坐于简陋的木椅上。
她约莫三十许人,面容端庄,眉眼间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但那双沉静的眸子却锐利如鹰隼,毫无惧色地迎上公子欣审视的目光。两个年幼的孩子被她紧紧护在身后,眼神惊恐。
“沛县吕雉,见过定远君侯。”
吕雉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带着一种历经磨难的沉稳。她没有起身行礼,姿态不卑不亢。
公子欣挥手屏退左右,只留王五在门外。他看着眼前这位历史上以狠辣果决着称的传奇女性,心中念头飞转。掳掠已成事实,懊恼无用,必须将坏事变好事!
“夫人受惊了。”
公子欣微微颔首,语气平和,
“手下军士鲁莽,将夫人‘请’来,实非欣之本意。欣已严惩领队之人。夫人与令郎令嫒在此,安全无虞。”
吕雉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似讥讽似了然:
“君侯言重了。乱世之中,能得庇护之所,已是万幸。
只是不知君侯将如何处置妾身这‘烫手山芋’?送回沛县?
还是…留作人质,要挟刘邦?”
开门见山!
直指核心!
此女果然非同凡响!
公子欣心中暗赞,面上不动声色:“夫人快人快语。送回沛县?
夫人以为,那些黑衣杀手是谁的人?
秦廷黑冰台?
还是…沛县之中,欲除夫人而后快者?”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吕雉。
吕雉瞳孔骤然收缩!
公子欣的话,戳中了她心中最大的疑虑和恐惧!
她遭袭之事,太过蹊跷!
刘邦起兵后,她带着子女在沛县处境微妙,既有秦廷的威胁,更有刘邦内部派系的倾轧!是谁要她死?
公子欣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寒芒,继续加码:
“至于人质?
夫人太小看欣,也太小看刘邦了。刘邦乃枭雄之姿,岂会因妻儿受制于人?
若欣真以夫人为质,非但无用,反会逼其彻底与定远为敌,正中某些人下怀。”
“那君侯意欲何为?”
吕雉声音依旧平静,但手指已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公子欣踱步到窗前,背对着吕雉,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
“夫人可知,欣为何对夫人格外关注?
甚至在沛县‘蛛网’中,有专门指令保护夫人安全?”
吕雉沉默,这也是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为欣深知,夫人之才,不逊于世间任何谋士良臣!”
公子欣猛地转身,目光如电,直视吕雉,“夫人于沛县,于刘季微末之时,能掌家理财,维系人心,助其聚拢豪杰。
此等内政之才、御人之术,岂是寻常妇人能有?
夫人更非甘居人下、依附夫君之弱质女流!夫人胸中自有沟壑,眼中自有乾坤!”
这番话,如同惊雷,炸响在吕雉心头!
她隐藏极深的野心和不甘,从未被人如此赤裸裸、如此精准地点破!
更令她震惊的是,公子欣竟对她了解如此之深!
“欣,敬夫人之才,更怜夫人之困!”
公子欣语气转为诚挚,“困守沛县,周旋于草莽豪强之间,为刘邦打理内务,却难展抱负。更有暗箭难防,危及性命!此非夫人久居之地,更非令郎令嫒安身之所!”
他走到吕雉面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定远城,唯才是举,不论出身男女!夫人若愿留下,欣愿以‘内政司丞’之位相待!
总揽定远内政、物资、户籍、乃至部分机密要务,位同蒙嫣!
夫人之才,当用于治理一方,泽被万民,而非困于沛县内宅,与宵小周旋,朝不保夕!”
“夫人之子,可入定远蒙学,受君子之教;夫人之女,亦可随蒙嫣学习理政、女红、医道,不必如浮萍漂泊!夫人之安全,由‘蛛网’精锐负责,绝无宵小可近身!”
“夫人,”公子欣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刘邦能给你的,不过是一个乱世枭雄正妻的虚名和朝不保夕的未来。而定远,能给你一个施展毕生所学、掌控自身命运的舞台!一个让子女平安成长、不再担惊受怕的家园!何去何从,夫人…三思!”
公子欣的提议,如同最精准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吕雉心中那扇名为“野心”和“自保”的沉重枷锁!她看着眼前这位年轻却深不可测的君侯,再回想沛县的危险与憋屈,想到一双儿女惊恐的眼神…一个清晰而充满诱惑的选择,摆在了面前!
抉择与布局:
吕雉沉默了许久,久到窗外的天色都暗了下来。终于,她抬起头,那双沉静的凤眸中,锐利依旧,却多了一丝决断和…新的光芒。
“君侯知我,更胜我自知。”
她缓缓起身,对公子欣行了一个正式的礼节,“吕雉,愿为君侯效犬马之劳!内政司丞之职,雉,定当竭尽全力,不负所托!
唯有一求:雉之一双儿女,需绝对安全!”
“夫人放心!”公子欣心中大定,脸上露出笑容,“令郎令嫒,即我子侄!
蒙嫣!”他唤来一直在门外等候的蒙嫣,“带吕司丞及其子女去安置,按最高规格!
所需用度,直接支取!安全护卫,由你亲自挑选‘蛛网’最精锐女卫!”
蒙嫣看着眼前这位气质不凡、眼神锐利的女子,心中了然,更生出一丝棋逢对手的兴奋。她优雅还礼:“吕姐姐,请随我来。”
吕雉带着儿女随蒙嫣离去,走到门口时,她脚步微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君侯,沛县之事,雉自有渠道传递消息。刘邦那边…短期内不会知晓雉在定远。此间事,雉会处理干净。”
公子欣眼中精光一闪!好一个吕雉!刚入伙就展现了其掌控信息网和善后能力!这步险棋,看来是走对了!
棋局新子,暗流更急:
吕雉的意外到来和投效,如同在定远城本就复杂的棋局上,又落下了一颗举足轻重的新子。
内政双璧:蒙嫣主外(统筹全局、物资、外交),吕雉主内(户籍、基层管理、情报过滤),两人皆是人中龙凤,能力互补又暗含竞争。定远城的内政效率,将因这对奇特的组合而达到新的高度。
刘邦变数:吕雉承诺处理干净沛县手尾,短期内刘邦不会知道妻子在定远。这给了公子欣宝贵的缓冲期。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一旦刘邦得知,定远与刘邦势力的关系将彻底破裂,甚至可能将刘邦提前推向秦廷一方(虽然可能性不大)。
咸阳口实:掳掠“反贼之妻”的罪名虽然麻烦,但公子欣虱子多了不痒。关键是如何利用吕雉的价值,抵消负面影响。
韩信的反应: 韩信得知吕雉到来后,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君侯得此女,内政无忧矣。” 他更关心的是西征军务,对政治博弈兴趣不大。但吕雉的存在,无疑为未来可能发生的与刘邦势力的冲突,埋下了一颗关键的棋子。
公子欣站在窗前,望着定远城渐起的灯火。昭平带着招揽项羽的使命远赴吴中,韩信在沙盘上推演着西征宏图,项离在城外厉兵秣马,而吕雉,这位未来的“毒后”,如今成了他的“内政司丞”…
“历史的长河,已然改道…”公子欣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掌控一切的弧度,
“刘邦,少了吕雉这位贤内助和未来最锋利的爪牙,你的帝王之路,还能走多远?项羽,昭平带给你的‘西楚霸王’新蓝图,能否打动你那颗骄傲的心?”
定远城这台精密的战争机器,在吸纳了韩信、吕雉这两颗历史级星辰后,正以前所未有的复杂性和潜力,轰鸣着驶向一个连公子欣都无法完全预知的未来。
东方的楚汉风云,西方的瀚海黄沙,因定远的存在,而被彻底搅动!新秦的崛起,已成不可阻挡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