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章台殿深处
与欣家庄初建同期,深夜。
烛火摇曳,光线刻意压暗,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肃杀和冰冷的警惕。殿内仅有始皇嬴政、黑冰台首领“玄枭”,以及侍立阴影中如同雕像的赵高。
一卷染着特殊火漆印记的薄薄羊皮密报。
身着漆黑如夜、毫无纹饰服饰的黑冰台首领“玄枭”,身形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内。他单膝跪地,双手将密报高举过头顶,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一丝感情:
“陛下,黑冰台密报,甲字一等。”
赵高眼神微动,立刻趋步上前,接过密报,小心翼翼检查火漆完整后,才躬身呈递给端坐于巨大玄色御案后的秦始皇。
嬴政的面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更加深邃冷峻。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用鹰隼般的目光盯着玄枭:
“讲。”
玄枭的汇报(冰冷而精准):
“据潜伏于楚地、齐地、赵地旧都及魏韩边境的‘鹞鹰’、‘地网’回报,近月以来,残余六国贵族及遗老遗少,活动异常频繁,远超以往。”
“旧楚项氏旁支(非项羽直系,但影响力犹存)、齐田氏余孽、赵国公族远亲、魏韩失势贵族,暗中联络增多。
多以‘祭祀先祖’、
‘商贾集会’为名,于山林庄园、废弃祠庙密会。
内容虽未全悉,然‘复国’、‘暴秦’等词,多次隐现于截获之密语及销毁未尽的残简。”
“各地多有不明身份之‘游侠’、
‘豪客’聚集,
多匿于山林水泽或大族庄园。兵器打造、粮草囤积之迹象,于数处可疑地点发现。虽规模尚小,然其心可诛。”
“民间流传之童谣、谶语陡增,内容多涉‘秦失其鹿’、‘东方有王气’、‘戍卒将兴’等不祥之语。查其源头,皆指向六国故地,有专人散布之痕迹。”
“有可疑人员试图接近各地郡县官吏、驿站驿卒、乃至……咸阳部分中低级官吏府邸,多以重金贿赂或攀附乡谊。目标或为打探消息,或为收买内应。”
“种种迹象表明,六国余孽已不甘蛰伏,正蠢蠢欲动,相互勾连,似在等待某种契机,或欲借帝国力有未逮之处(如大工程徭役繁重、边军调动)兴风作浪。
其害,如疥癣之疾,然若置之不理,恐成燎原之势,动摇帝国根基。请陛下圣裁!
嬴政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冰冷的玄玉案面上缓缓敲击,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人心上。殿内空气凝固,烛火都似乎黯淡了几分。
当玄枭汇报完毕,死寂持续了数息。突然!
“砰!”
一声巨响!嬴政猛地一掌拍在御案上,坚硬的玄玉桌面竟被震得嗡嗡作响,笔墨竹简跳起散落!他眼中燃烧着骇人的怒火,那怒火中混杂着被冒犯的帝王威严、对叛逆的刻骨仇恨以及对帝国永固基业可能受到威胁的深重忧虑。
“魑魅魍魉!不知死活!”
始皇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刺骨的杀意:
“朕扫六合,一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这些冢中枯骨,竟还敢做复国大梦!竟还敢在朕的天下,散播妖言,图谋不轨!”
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玄枭和赵高:
对黑冰台(玄枭):“黑冰台!”
“臣在!”
玄枭头颅更低。
“给朕死死盯住!名单上所有可疑之人,其行踪、联络、财源、巢穴,朕要一清二楚!增派‘鹞鹰’,启用深埋之‘暗桩’,
不惜一切代价,渗透其核心!
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串联?
他们想干什么?何时动手?!”
“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
嬴政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血腥味:
“凡有确凿证据参与密谋者,或散布妖言惑众者,黑冰台可动用‘绝刃’,就地格杀,不必再奏!
取其首级,悬于城门!朕要让他们知道,叛逆的下场!”
“严密监控各地郡县!”
“若有官吏胆敢勾结,或玩忽职守,隐匿不报者,无论官职大小,夷三族!
黑冰台有临机处置之权!”
对赵高道:
“赵高!”
赵高浑身一凛,立刻跪伏:
“奴才在!”
“传朕旨意!”
“命各郡郡守、监御史,即日起严查辖内游侠、豪强、来历不明之聚集! 凡有兵器逾制、私藏甲胄、囤积粮草超出常理者,一律锁拿下狱,严加拷问!”
“命廷尉府,增派人手,严查各地妖言、谶语、诽谤朝政之案!从重从快处置!凡传播者,主犯腰斩弃市,从犯黥面流徙!”
“命卫尉军、中尉军,加强咸阳及各战略要地(敖仓、武关)警戒!巡查加倍,盘查一切可疑人等!尤其注意六国故地往来之人!”
“命少府,加快骊山陵、阿房宫等工程进度!
所需役夫,可酌情增调……但需严防聚众生事!”
(在高压维稳与维持工程进度间,始皇选择了后者,但加了“严防”的注脚)。
“另……”
嬴政的目光幽深,似乎想到了什么,
“加强对……长安方向往来讯息的留意。”
(虽然公子欣目前表现“安分”,但在这个敏感时刻,任何远离权力中心的“发展”都可能引起多疑的始皇一丝本能的警惕,尤其是长安靠近秦岭,易于藏匿)。
嬴政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出长长的、令人窒息的阴影,他俯瞰着跪伏的两人,声音如同来自深渊:“
朕的耐心是有限的。告诉那些阴沟里的老鼠,朕能灭他们一次,就能让他们彻底灰飞烟灭!
给朕挖!狠狠地挖!
把他们的根,都给朕挖出来,烧干净!”
玄枭和赵高深深叩首:
“遵旨!”
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明白,一场席卷帝国暗面的腥风血雨即将拉开序幕。
玄枭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隐入黑暗,去调动黑冰台那庞大而恐怖的地下力量。
赵高则立刻起身,小跑着去拟旨、传令,脸上恭敬惶恐之下,却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
乱局,尤其是需要严刑峻法维持的乱局,往往是他这种人攫取和巩固权力的最佳时机。他敏锐地感觉到,始皇那句
“加强对长安方向留意”
的随口之言,或许……可以做做文章?
章台殿内,只剩下嬴政一人。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些六国故地的位置,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帝国的阴影处,暗流开始加速涌动,一场针对六国余孽的清洗风暴,伴随着黑冰台的利刃和官府的铁腕,即将降临。
而远在秦岭山下忙于建设的公子欣,尚不知晓,咸阳宫投来的目光,已经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欣欣向荣的“欣家庄”,也悄然被纳入了帝国庞大监控网络的一角。太平盛世的表象之下,危机四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