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章：陌生的校园
九月的风还带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卷着梧桐叶的碎影掠过车窗，落在林晓妍攥紧录取通知书的手背上。指尖触到纸张边缘烫金的校徽，她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却又在下一秒把那本粉色封皮的通知书攥得更紧——封皮内侧还夹着苏逸辰昨天晚上给她写的便签，字迹清隽，末尾那句“别怕，我等你报平安”，此刻像颗小石子，在她心里轻轻漾开圈儿。
出租车缓缓停在A大南门，司机师傅帮她把塞得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搬下来时，林晓妍还愣在原地。眼前的校门比她在官网里看到的更气派，汉白玉门柱上刻着烫金的校训，阳光洒在上面，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门口挤满了拖着行李箱的新生和拎着大包小包的家长，此起彼伏的招呼声、行李箱滚轮的咕噜声、校园广播里循环的迎新曲，像一潮热热闹闹的浪，猝不及防地把她裹了进去。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过苏逸辰的号码，却没敢拨出去。昨天收拾行李时，苏逸辰还笑着说要陪她来报到，是她自己摆手说“我都成年啦，能自己来”，现在却有点后悔——要是他在身边，肯定会帮她拎着最重的那个背包，还会跟她一起对着校园地图找宿舍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人潮里，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
“同学，需要帮忙看地图吗？”一个穿着红色志愿者马甲的女生走过来，脸上带着笑，额角沁着薄汗，“是新生吧？报到点在体育馆那边，我带你过去？”
林晓妍连忙点头，跟着女生往校园里走。沿途的风景一点点铺展开来：两旁的香樟树长得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落下星星点点的光斑；不远处的人工湖边围着几个写生的学生，画板上的色彩鲜活得像要溢出来；篮球场上传来男生们的呐喊声，篮球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沉闷又有力。这一切都和她高中时的校园截然不同，陌生得让她有些心慌，却又藏着一丝说不出的期待。
“你是哪个学院的呀？宿舍楼在哪个区？”志愿者女生一边走一边跟她聊天，语气轻快。
“我是文学院的，宿舍楼好像是西区的3号楼。”林晓妍小声回答，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确认了一遍地址，“阿姨说新生报到完就能直接去宿舍放行李。”
“西区3号楼离体育馆不远，我送你到楼下吧！”女生笑着指了指前面的岔路口，“拐过那个弯就是了，那边还有宿管阿姨在迎新，有什么不懂的都能问她们。”
跟着志愿者走到3号宿舍楼前时，林晓妍才算真正松了口气。这是一栋六层的红色小楼，楼前摆着几张桌子，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宿管阿姨正忙着给新生登记信息，旁边还堆着一摞摞的被褥和生活用品。她走过去报了自己的名字和专业，阿姨熟练地找出她的宿舍钥匙，笑着说：“402室的，上床下桌，三个室友应该都到得差不多了，你快上去看看吧！”
拎着行李箱往楼上走时，林晓妍的心跳又开始加快。楼梯间里能听到各个宿舍传来的说话声，有的在讨论新买的护肤品，有的在规划下午要去逛的校园，还有的在跟家人打电话，声音里满是兴奋。她站在402室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
推开门的瞬间，三个女生同时看了过来。靠门的上铺坐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手里还拿着一个没拆封的玩偶；书桌前坐着一个戴眼镜的女生，正对着电脑整理文件；窗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穿碎花裙的女生，手里拿着一个苹果，咬得脆响。
“你好！你是林晓妍吧？”高马尾女生率先跳下床，走到她身边帮她拎行李箱，“我叫张萌，新闻学院的，昨天就来了！”
“我是李然，跟你一样是文学院的，咱们还是一个班的呢！”戴眼镜的女生推了推眼镜，笑得很温和。
“我叫陈佳佳，美术学院的，以后咱们就是室友啦！”穿碎花裙的女生把手里的苹果核扔进垃圾桶，热情地拉着她的胳膊，“快坐快坐，我妈刚给我带了好多零食，你要不要吃点？”
室友们的热情像一阵暖风吹过来，林晓妍心里的不安少了大半。她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然后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她的书桌在靠门的位置，上面还贴着一张小小的便利贴，写着“欢迎新室友”，字迹歪歪扭扭的，一看就是张萌的手笔。
行李箱里装的大多是苏逸辰帮她收拾的东西：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用密封袋分好类的生活用品，还有几本书——《小王子》的精装版，封面上有她去年不小心弄上的咖啡渍，苏逸辰一直没舍得让她扔；还有一本《唐诗宋词选》，扉页上有苏逸辰写的批注，是她之前说喜欢李清照的词，他特意找出来给她的。
整理衣服的时候，她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一个粉色的收纳盒，里面装着她的发卡和头绳，还有一个小小的毛绒兔子——那是苏逸辰去年生日送她的，兔子的耳朵上还别着一个小小的蝴蝶结，是她自己缝的。她把兔子放在书桌上，看着它，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了扬。
“晓妍，你跟你男朋友感情好好呀！”张萌凑过来看她手里的兔子，眼睛亮晶晶的，“我刚才就看到你行李箱里有好多情侣款的东西，那个杯子是不是跟你手机壳上的图案一样？”
林晓妍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把兔子放进抽屉里，小声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是我家里的一个哥哥。”
这话其实没说错，苏逸辰比她大六岁，从小就把她当妹妹一样照顾。只是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对她的好，也好像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范围——会记得她不吃香菜，每次做饭都特意把她的那份挑出来；会在她考试失利的时候，陪她在公园坐一整晚，什么都不说，只是把外套披在她身上；会在她昨天收拾行李时，蹲在地上帮她叠袜子，还笑着说“你这袜子再不整理，到了学校肯定找不到配对的”。
“那也很宠你呀！”陈佳佳凑过来，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递给她，“我哥要是有这么好，我肯定天天跟他撒娇。”
林晓妍接过巧克力，剥开糖纸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心里却有点酸。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苏逸辰这个时候应该在办公室忙，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接电话。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走到阳台，拨通了苏逸辰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来，苏逸辰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带着一丝笑意：“到宿舍了？收拾完行李了吗？”
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林晓妍鼻子一酸，刚才强撑的坚强一下子就垮了。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苏先生，我到宿舍了，室友都很好，但是……这里好多人，我有点害怕。”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可能是害怕陌生的环境，可能是害怕以后要自己面对所有的事情，也可能是害怕……害怕离苏逸辰太远，看不到他的样子，听不到他的声音，连他有没有按时吃饭都不知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苏逸辰轻轻的叹息声，语气里满是温柔：“别害怕，慢慢适应就好了。我昨天不是跟你说过吗？大学里的老师和同学都很友好，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室友，问志愿者，他们都会帮你的。”
“可是我还是有点慌。”林晓妍的声音越来越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刚才整理行李的时候，看到你给我放的书，我就想，要是你在这儿就好了。”
“我也想在你身边。”苏逸辰的声音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但是晓妍，你总要自己长大的，对不对？不过你放心，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白天我可能会忙一点，但是看到了肯定会回你，晚上我会给你打视频，陪你聊会儿天。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林晓妍慌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吸了吸鼻子，擦掉眼角的眼泪，笑着说：“我知道了，苏先生。我会好好适应的，不会让你失望的。”
“我从来都不会对你失望。”苏逸辰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对了，晚上记得跟室友一起去食堂吃饭，看看哪个窗口的菜好吃，下次我去看你的时候，你带我去吃。”
“好！”林晓妍用力点头，好像苏逸辰能看到一样，“我会帮你记着的，哪个窗口的红烧肉最好吃，哪个窗口的麻辣烫最香。”
挂了电话，林晓妍靠在栏杆上，看着远处的教学楼。阳光慢慢西斜，把天空染成了淡淡的橘色，风里带着香樟树的味道，很清新。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巧克力，甜丝丝的味道还在嘴里，心里暖暖的。
“晓妍，我们晚上去食堂吃饭吧？”张萌走到阳台，拍了拍她的肩膀，“李然说她昨天去看了，食堂三楼有个窗口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去尝尝？”
“好啊！”林晓妍转过身，笑着点头，“我还想看看食堂有没有苏先生喜欢吃的红烧肉，下次他来的时候，我带他去吃。”
“那我们现在就去逛校园吧！”陈佳佳拿着手机跑过来，屏幕上是校园地图，“我刚才查了，咱们学校的图书馆特别大，还有一个荷花池，现在应该还有荷花呢！我们去拍照好不好？”
林晓妍看着三个室友期待的眼神，心里的不安彻底消失了。她把手机放进兜里，跟着她们走出宿舍，往校园深处走去。
夕阳下的校园格外漂亮，香樟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石板路上，像一条长长的地毯。李然走在最前面，给她们介绍沿途的建筑：“前面那个圆顶的房子是图书馆，里面有七层，藏书特别多，咱们文学院的专业书在三楼；再往前走就是荷花池，夏天的时候满池都是荷花，特别好看，现在虽然过了花期，但是荷叶还在，也很美的。”
陈佳佳拿着手机不停拍照，一会儿拍路边的野花，一会儿拍教学楼的窗户，还拉着林晓妍和张萌一起自拍，手机屏幕里的三个女生，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张萌一路上都在跟她们说学校的趣闻，说哪个食堂的饭最好吃，哪个社团最有意思，还说她昨天看到一个学长打篮球特别帅，引得陈佳佳不停追问“学长是哪个学院的”。
走到荷花池边时，林晓妍停住了脚步。池子里的荷叶长得很茂盛，挨挨挤挤的，偶尔有几片枯黄的叶子漂在水面上，却一点都不显得萧瑟。池边有几张石凳，几个学生坐在那里看书，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安静又美好。
“晓妍，快过来拍照！”陈佳佳挥着手叫她，“这里的光线特别好，拍出来肯定好看。”
林晓妍走过去，坐在石凳上，对着镜头笑了笑。陈佳佳按下快门的瞬间，她忽然想起苏逸辰——要是苏逸辰在这里，肯定会帮她找最好的角度，还会笑着说“我们晓妍怎么拍都好看”。她掏出手机，对着荷花池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苏逸辰，配了一句“苏先生，这里的荷花池好漂亮，下次我带你来”。
没过几秒，苏逸辰就回复了，是一个微笑的表情，还有一句“好，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去看你”。
林晓妍看着手机屏幕，心里甜甜的。她抬起头，看着身边说说笑笑的室友，看着远处夕阳下的校园，忽然觉得，这个陌生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
晚上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们果然找到了李然说的糖醋排骨窗口，排队的人很多，张萌自告奋勇去排队，让林晓妍和陈佳佳找位置。林晓妍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看着食堂里来来往往的人，大多是和她一样的新生，脸上带着青涩的笑容，和室友说说笑笑，偶尔还会拿出手机跟家人分享食堂的饭菜。
她忽然想起自己高中时的样子，那时候每天都要穿着校服，早上六点就要起床，晚上十点才能放学，每天的生活除了学习就是考试。而现在，她可以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不用再被闹钟催着起床，可以和室友一起逛校园、吃美食、参加社团活动，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在等着她。
“晓妍，排骨来了！”张萌端着餐盘走过来，里面装着满满一勺糖醋排骨，香气扑鼻，“快尝尝，是不是很好吃？”
林晓妍夹起一块排骨，咬了一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肉质很嫩，确实很好吃。她掏出手机，对着排骨拍了一张照片，发给苏逸辰，说“苏先生，食堂的糖醋排骨好好吃，比你做的差一点点”。
苏逸辰很快回复：“那我下次去给你做，让你尝尝最好吃的糖醋排骨。”
林晓妍看着回复，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吃饭的速度都快了些。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校园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色的灯光照在石板路上，很温馨。张萌和陈佳佳在前面追追打打，李然跟在后面，笑着提醒她们“小心点，别摔了”。林晓妍走在最后面，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暖暖的。
回到宿舍，张萌提议晚上一起玩游戏，陈佳佳立刻响应，李然也点了点头。她们围坐在书桌前，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张萌输了，被要求给家里打电话，用撒娇的语气说“妈妈我好想你”；陈佳佳输了，被要求唱一首儿歌，她五音不全，唱得大家哈哈大笑；李然输了，被要求分享一件高中时最糗的事，她说自己曾经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还梦到自己在吃汉堡，结果流了一桌子口水。
轮到林晓妍输的时候，张萌坏笑着说：“晓妍，你就给你那个哥哥打个电话，说‘我今天特别想你’，怎么样？”
林晓妍的脸一下子红了耳朵根，连忙把手机拿远了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苏逸辰低低的笑声，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我也想你，晓妍。今天在学校过得开心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好玩的事？”
“很开心！”林晓妍连忙说，声音也轻快了些，“我跟室友一起逛了校园，去了荷花池，还吃了食堂的糖醋排骨，特别好吃。晚上我们还一起玩游戏，笑得肚子都疼了。”
“那就好。”苏逸辰的声音里满是欣慰，“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去报到，别玩太晚了。”
“嗯，我知道了，苏先生。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挂了电话，林晓妍看着室友们暧昧的眼神，脸更红了，连忙拿起水杯喝了口水，掩饰自己的慌乱。
“哇，晓妍，你哥哥的声音好好听啊！”张萌一脸花痴，“而且对你好温柔，我都要羡慕了！”
“就是就是，听他的声音就知道是个帅哥！”陈佳佳附和道，“下次他来学校，一定要让我们见见！”
林晓妍笑着点头，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晚上躺在床上，林晓妍看着天花板，耳边是室友们均匀的呼吸声。她掏出手机，翻看着今天拍的照片：荷花池的风景，食堂的糖醋排骨，和室友的自拍，还有发给苏逸辰的那些照片。苏逸辰的微信头像还是去年他们一起去游乐园拍的，他抱着一个大大的玩偶，笑得像个孩子。
她给苏逸辰发了一句“苏先生，晚安”，然后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枕头边。闭上眼睛，白天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校门口的人潮，室友们的笑脸，荷花池的风景，还有苏逸辰温柔的声音。
她忽然觉得，大学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虽然这里很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