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陈默倒下的那一刻，碎了。
叶晚晴的哭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闷闷的，隔着一层水。龙凌薇的咆哮带着血腥气，叶灵儿的身法快成了残影，苏清月姐姐跑过来的脚步声很重，带着踉跄。
林星澜听不清具体的声音，也看不清具体的画面。
她只看到陈默躺在那里，血像泼出去的红色颜料，在他身下漫开，浸透了地毯，刺得她眼睛生疼。那截从他身体里穿出来的金属棱刺，冰冷地反射着破碎的光，像一根钉子，狠狠钉进了她的眼球，钉进了她的脑子。
嗡——
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断了。
一股无形的风暴以她为中心，猛地炸开。没有声音，没有光，只有一种纯粹的、混乱的、尖锐到极致的意念，像无数根看不见的针，狠狠刺向四面八方。
不是攻击。是崩溃。是恐惧和绝望失控的洪流。
时间仿佛被粘住了。
那两名正疯狂压制龙凌薇的改造人，动作猛地一僵，抬到一半的机械臂悬停在半空，关节处传来细微的、不自然的“咔哒”声。
围攻叶灵儿的改造人，前冲的势头骤然停顿，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身体微微后仰。
就连那名刚刚抽出棱刺，正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的改造人，也像是程序卡顿，保持着前倾的姿态，僵立了一瞬。
极其短暂。连半秒都不到。
但对于龙凌薇和叶灵儿这样的武者，半秒，足够决定生死。
“死！”
龙凌薇右手的匕首抓住那瞬间的凝滞，不再是刺向坚固的关节，而是如同毒龙出洞，精准无比地扎进了面前改造人颈部一个微微闪烁的细小接口！她用尽了全身力气，甚至不顾另一名改造人恢复动作后轰向她肋下的拳头。
噗嗤！匕首齐根没入！
那改造人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中的红光疯狂闪烁，随即彻底熄灭。沉重的躯体轰然倒地。
几乎在同一时刻，叶灵儿的身影如鬼魅般切入另一名僵直的改造人怀中。她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的气劲不再是分散的冲击，而是凝成一丝尖锐无比的“针”，带着她所有的惊怒与决绝，点向了对方胸口一块颜色略深的防护板接缝。
“叮！”
一声轻响。那改造人胸口爆开一小团电火花，动作彻底变形，高举的手臂无力垂下。
阴影中，一直冷漠观战的影武者，身体微不可察地向前倾了一度。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波动，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他看向那个引发异常精神波动的源头——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微微颤抖的林星澜。
“干扰型……灵能者？”一个低不可闻的声音从他喉间溢出，带着一丝意外的凝重。
“咳……”
陈默咳出一口血沫。剧烈的疼痛此刻才海啸般席卷而来，淹没了他的意识。但在那疼痛的间隙，在他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刹那，一种奇异的感知被放大了。
他“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是一种更内在的视野。他“看”到林星澜周身弥漫开一股混乱、悲伤、强大的无形力场，像投入水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这涟漪扰动了周围所有改造人体内某种冰冷的能量流动，让它们出现了致命的卡顿。
他也“模糊地感觉”到，来自阴影处那道目光，第一次带上了“评估”之外的情绪……警惕？
这就是……星澜姐的能力？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短暂照亮了他混沌的脑海。他的【命运洞察】，似乎在生死关头，与林星澜爆发出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小默！撑住！看着我！”苏清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已经跪在他身边，用不知从哪里扯来的无菌敷料死死压住他的伤口。她的脸色比纸还白，但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快速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
叶晚晴在一旁，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怕干扰到苏清月。
“云衣！锁定信号源没有！我们需要结束这一切！现在！”苏清月头也不抬，对着通讯器低吼，声音里是压抑到极致的暴风雪。
地下密室里，秦云衣面前的屏幕上，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刷新。她咬紧了下唇，甚至尝到了血腥味。
“找到了！这诡异的干扰……帮了大忙！它们刚才出现了万分之一秒的协议冲突！给我争取时间！最多三十秒！我能瘫痪它们的中枢指令链！”
她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敲击声连成一片，带着一种复仇般的快意。
战场形势因林星澜无意识的爆发而瞬间逆转。
一名改造人永久停机，一名严重受损。压力骤减。
龙凌薇硬生生扛了肋下一拳，嘴角溢出鲜血，但她眼神凶狠，立刻与叶灵儿汇合，两人一左一右，死死缠住剩下两名完好的改造人和那名受损的。
这一次，她们不再是被动防守。她们在进攻。用更凌厉、更致命的攻击，将敌人牢牢锁死在原地，为秦云衣争取那宝贵的三十秒。
林星澜还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摇晃。她眼中的空洞渐渐被茫然取代，随后是巨大的疲惫和后怕。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不认识它们。刚才那股力量……是她发出来的？
“星澜！”叶墨染冲过来扶住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和惊魂未定，“你没事吧？刚才是怎么回事？”
林星澜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她只是转过头，目光越过混乱的战场，再次落在那片刺目的血红上，落在陈默苍白的脸上。
心，更疼了。
陈默的意识在疼痛的深渊边缘浮沉。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很冷，像掉进了冰窟。苏清月按压伤口的力道让他阵阵发昏。
但他能听到。
能听到秦云衣在通讯器里倒计时的声音。
能听到龙凌薇和叶灵儿越发急促的呼吸和拳脚碰撞声。
能感觉到，阴影里那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锁定了……林星澜。
他张了张嘴，想发出警告，却只吐出一口带着气泡的血。
影武者动了。
他不再隐藏于阴影。他向前踏出一步，仅仅一步，整个客厅残存的光线仿佛都向他汇聚，然后又被他周身的黑暗吞噬。一股远比改造人更加冰冷、更加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水银，弥漫开来。
他的目标，直指刚刚展现出异常能力、此刻正处于虚弱状态的林星澜。
他要掐灭这意外的火种。
陈默的瞳孔，猛地收缩。
公寓里，破碎的警报器还在徒劳地闪烁，映照着满地狼藉和鲜血。倒计时的读秒声，姐姐们急促的喘息，敌人逼近的脚步声，还有那无声无息却致命的新威胁，交织成一曲走向终局的血色乐章。
三十秒。长得像一个世纪。短得如同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