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毒液滑入喉咙。
像一条淬了冰的毒蛇,带着死亡的寒意,瞬间钻入五脏六腑。
火烧般的剧痛炸开!
从喉咙到胃腹,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疯狂穿刺、搅动。云芷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眼前瞬间被一片漆黑覆盖,耳边只剩下血液奔流的轰鸣和心脏濒临碎裂的狂跳。她感觉自己的生机正在被那股霸道阴寒的力量飞速吞噬,灵魂像风中残烛,摇曳欲熄。
要死了。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
这个念头清晰得可怕。带着一种荒谬的解脱,和更深的不甘。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
一股截然不同的、强大而灼热的力量,毫无征兆地从她心脉深处轰然爆发!
那力量,霸道、精纯,带着斩荒独有的、冰冷而暴戾的魔息特征!它像一道坚固的堤坝,瞬间拦住了肆虐的毒性洪流,将其牢牢锁死在心脉之外的区域。
紧接着,这股力量如同有生命般,分化出无数细丝,精准地缠绕上那些渗入经脉的剧毒,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将其强行压制、包裹、隔绝!
剧烈的痛苦并没有消失,依旧在四肢百骸疯狂冲撞,但最致命的心脉,却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死死护住了!
云芷猛地睁大眼睛,因痛苦而涣散的瞳孔剧烈收缩。她难以置信地感受着体内这两股截然相反力量的疯狂交锋。一股在毁灭,一股在守护。而那股守护的力量……来源如此清晰,如此不容置疑……是斩荒!
是他在酒中动了手脚?
这毒酒是真的!足以致命!
但他提前在她体内……埋下了一道护体的魔元?
为什么?
为了测试她是否真的会喝下他给的任何东西,哪怕是毒药?用她的生死,来验证她那可笑的“忠诚”?
还是……为了揪出什么?
电光石火间,云芷混沌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碎片——赤炎那看好戏的冷笑,众魔惊惧又期待的眼神,这杯被特意端上来的、特征如此明显的毒酒……
这是一个局!
一个斩荒亲手布下的、冷酷而残忍的局!
他用她的命作饵,要钓的,是那个胆敢在宫宴上下毒、挑衅他权威的幕后黑手!她的顺从赴死,是证明酒有毒、揪出内鬼的最有力证据!而他对她的“保护”,与其说是怜惜,不如说是在宣告——即便是他的一枚棋子,生死也只能由他掌控,旁人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想通这一切的瞬间,一股比毒性更刺骨的寒意,瞬间席卷了云芷的全身。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来得及升起,就被一种更深的、透彻心扉的冰冷和愤怒所取代。
她瘫软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身体因残余的剧痛而不受控制地轻颤,喉咙里涌上腥甜,被她死死咽下。她抬起头,目光穿过被汗水模糊的视线,望向王座之上那个男人。
斩荒依旧慵懒地靠着,指尖轻轻摩挲着酒杯边缘,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宴席间一场无足轻重的助兴表演。他甚至没有看她,那双猩红的眸子,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下方噤若寒蝉的众魔,目光最后,定格在了脸色微变的赤炎身上。
“看来,”斩荒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本座的酒,不太干净。”
他抬起手,轻轻挥了挥。
如同一个无声的信号。
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王座侧的沉渊,身影骤然消失。下一秒,他出现在负责呈上酒水的一名高阶魔侍身后,手起刀落——甚至没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那魔侍的头颅已经带着惊恐扭曲的表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
临死前,那魔侍绝望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了赤炎的方向。
虽然只是一瞬,但足以说明一切。
赤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握着酒杯的手指捏得发白,却不敢发作。
斩荒看都没看那具尸体,目光重新落回赤炎脸上,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赤炎,”他慢条斯理地问,“你麾下的人,手脚似乎不太干净?”
赤炎额头青筋跳动,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压抑着怒火和恐惧:“尊上明鉴!是属下御下不严!定当严查,给尊上一个交代!”
斩荒不置可否,收回目光,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云芷。
那目光,依旧没什么温度。像是在看一件完成了任务的工具。没有关切,没有安抚,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的漠然。
云芷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后怕、愤怒、一种被彻底利用和玩弄的屈辱感,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窒息。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下喉咙里即将冲出的质问和颤抖。
她看着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恐惧,有被如此算计的愤怒,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凉的震动。这个男人,疯批,残忍,视人命如草芥。可他偏偏,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既达到了肃清内部的目的,又……变相地保住了她的命。
这种“保护”,带着如此强烈的掌控欲和物化意味,令人窒息。但它确确实实,让她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斩荒与她对视了片刻,似乎对她眼中翻涌的情绪毫无兴趣。他淡淡地移开视线,拿起旁边侍从递上的雪白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捏过酒杯的手指。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对生命的极致冷漠。
“带下去。”他对着空气吩咐了一句,声音没有任何波澜,“让青蘅看看。”
立刻有两名魔卫上前,小心翼翼地架起虚脱的云芷。
云芷最后看了一眼斩荒。他依旧擦拭着手指,侧脸在幽绿魔火下,俊美得如同神只,也冰冷得如同恶魔。
她被架着,踉跄地离开这片喧嚣又死寂的宴会之地。
身后,是重新响起的、带着惶恐和谄媚的乐声,以及斩荒那仿佛永远不会动摇的、强大的、令人绝望的阴影。
她还活着。
但心境,已与赴死前,截然不同。
这条命,是他“赐”的。
用一种她永远无法接受的方式。
这份“恩情”,像最沉重的枷锁。
将她与这个疯批魔尊,捆绑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