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沉重的橡木大门,一股混合着陈旧木料、灰尘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极其宽敞,高挑的天花板,彩绘玻璃窗,铺着厚重地毯。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客厅一角,那架覆盖着防尘布的巨大三角钢琴。
张闲一踏入这栋房子,就感受到了那股浓郁的、几乎凝固了时间的阴性能量场。与之前遇到的暴戾怨气不同,这里的能量更加深沉、哀伤,如同陈年的酒,沉淀了太多的往事。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高级烟草和古龙水的气味。
黄十七抽了抽鼻子:“嚯,这味儿……是个讲究鬼。”
张闲走到钢琴前,掀开防尘布的一角。钢琴保养得极好,乌木琴身光可鉴人,象牙琴键温润如玉,仿佛主人刚刚离开。他能感觉到,那股哀伤的执念核心,就萦绕在这架钢琴之上。
“能量很纯粹,执念很深,但没有主动攻击性。”张闲初步判断,“更像是在……重复某种仪式。”
赵老板紧张地问:“大师,您看……”
“我们需要在这里待一晚。”张闲道,“赵先生可以先回去,明日再来。”
赵老板如蒙大赦,留下钥匙,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
夜幕降临,清冷的月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张闲没有布设任何法坛符阵,只是搬了张椅子,坐在距离钢琴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等待。黄十七则好奇地在偌大的客厅里溜达,东嗅嗅西看看。
子时刚过。
嗡——
那架沉寂的三角钢琴,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弦鸣。
紧接着,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琴键,流畅而忧伤的旋律,在寂静的夜里悠然响起。
正是肖邦的《升c小调夜曲》!
琴声婉转低回,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细腻的情感,将夜的静谧与内心的孤寂、思念渲染得淋漓尽致。技巧娴熟,感情充沛,绝非鬼怪胡乱拨弄所能及。
在张闲灵觉的视野中,一个模糊的、穿着剪裁合体的旧式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男性虚影,正端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优雅地起伏。他的身影半透明,面容看不真切,但全身心沉浸在音乐中的姿态,却无比清晰。
他只是在演奏,反复地演奏着这首夜曲,对于张闲和黄十七的存在,似乎毫无察觉,或者说,毫不在意。
黄十七听得入了神,小声嘀咕:“啧啧,这老哥生前肯定是个文艺青年,死了都不忘搞艺术。不过这琴弹得是真不赖,比道爷我隔壁洞府那只整天嚎叫的狼妖有品位多了。”
张闲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聆听。他从这琴声中,听到的不是怨毒,不是愤怒,而是无尽的思念、遗憾,以及一种……未能完成的承诺。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那男性的虚影缓缓放下手,静静地坐在那里,低着头,身影似乎更加淡薄了一些。然后,整个过程再次重复,从第一个音符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