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澜没有急着回应樊教授,目光移向不远处左顾右看的二宝明叙辰身上,只见他整个小脸都贴在了玻璃展柜上,大眼睛一眨不眨地使劲往里张望。
手上一空,原本握着她手的明野之松开她的手,静静的跟了上去。
她环着胳膊,看着两个小家伙贴在玻璃上,说着悄悄话。
“大哥。”明叙辰的小手手在玻璃上轻轻点了点,“那个字念什么呀?”
明野之沉静的眸子微微一动,随后在平板上写下拼音。
【jiǎ】
“怎么还有这样的字呢?”明叙辰歪着自己的小脑袋,嘴巴张成小小的o形,“长得好奇怪啊~好像一只歪脖子的小鸟。”
说着,他按照字体的模样,单脚直立,双手高高举起,小脑袋往旁边一歪,活脱脱一个人形‘斝’字。
明野之看着他这副样子,一向沉静的嘴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又在平板上继续写着。
【它是古代的一种酒器】
“酒器?”明叙辰立刻放下手臂,凑近展柜继续仔细看,“淘气器以外,还有酒器?但是它真的好像小鸟。”
说着,他张开双臂,像只欢快的小鸟,绕着展柜蹦蹦跳跳:“飞呀~~~”
明野之默默看着自家弟弟的即兴表演,嘴角微抽。
郑老爷子背着手踱步过来,听到明叙辰的话后,胡子一翘:“小娃娃,这可不是什么小鸟!此物乃酒器,亦是礼器,它——”
“我知道了!”明叙辰突然小手一拍,“一个人的时候,他就装快乐水自己喝,人多的时候,他要请大家喝!”
全场瞬间寂静。
良久......
“这......”郑老爷子瞪大眼睛听着这突然的解释,到嘴边的‘敬天地,祭大典’的话瞬间卡在脖子里。
“啊哈哈哈哈——”樊教授一个没忍住,慈祥的脸笑的更开心了,“老郑啊老郑,侬那些学术会议,还不如娃娃一句话有意思!”
明澜听了,她忍俊不禁的摇了摇头,当年《国宝成精》的剧本要是让二宝写,怕不是能整出个《国宝齐聚快乐水日记》。
“快乐水?什么快乐水?!”老爷子胡子都气歪了。
“就是酒啦~”明叙辰手舞足蹈的解释,眨巴眨巴眼睛,比划着,“我外公就喜欢自己酿酒。他酿红葡萄酒甜甜的,可好喝了!外婆不让他喝,他就说......”
他顿了顿,小手一摊,努力模仿明正国的表情,“成——何——体——统——”然后突然变脸,哭丧着小脸道:“我的快乐,啪叽,没了!”
“你、你……!”郑老爷子指着二宝微微颤抖。
樊教授已经笑的直拍大腿,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呀呀,老郑呐,侬跟个五岁孩子叫啥真儿额哈哈哈——”
明澜忍着笑,看着郑老爷子不断变化的脸,赶紧把明叙辰和明野之拉到身后。
她轻咳一声,努力平复语气:“那个......郑老,童言无忌,您别往心里去。”
“哼!”郑老爷子使劲甩了甩手,收回来背在身后,“小屁孩!你继续看,老夫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言!”
明叙辰从明澜身后探出小脑袋,眨巴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老爷爷,你是生气啦吗?”
“哼!”郑老爷子眼睛斜瞥过来,又迅速转开。
“嗯......那我们继续看咯?”
郑老爷子依旧看向别处。
明叙辰见状,他踮起脚尖,轻轻戳戳身边的明野之,指着另一个青铜器,压低音量,“大哥,这个字又念什么?”
明野之沉静的眸子看过去,随后在平板上写下。
【gui】
“吃饭用的?”他疑惑,“这么大,肯定能装不少好吃的。”
郑老爷子刚想冷哼,樊教授却笑眯眯蹲下来,指着展牌上的铭文解释,“古人用它装黍稷,就是黄米和小米,祭祀时献给祖先和神灵。”
明叙辰恍然大悟,小拳头一敲手心:“哦!古代的神仙饭!”
郑老爷子胡子一颤,正想说不严谨,然而樊教授接过话茬,“对啊,而且辰辰,你看簋旁边的鼎。”
她顿了顿,“鼎煮肉,簋装饭,古代贵族吃饭要‘钟鸣鼎食’,可讲究了!”
“哇!”明叙辰仿若发现了新大陆,“樊奶奶,那它上面的那个弯弯曲曲的花纹是什么呀?”
“那叫饕餮纹,也可以喊它兽面纹。” 樊教授耐心解释,“和它很像的还有一种,叫蟠螭纹。”
明野之在平板上迅速写下一行字,举到樊教授面前。
【奶奶,请问它们两个的区别,是不是因为有的上面会多出来一个角?】
“没错!” 樊教授眼睛一亮,“乖孩子,你懂的真多!”
说罢,樊教授兴致勃勃地领着两个孩子继续参观整个展柜区,明澜微笑着跟在后面。
郑老爷子站在原地,胡子翘了翘,最终冷哼一声,也默默跟了上去。
最后展柜区看完,众人来到修复室门口。修复室内,几个年轻人坐在各自位置上正在忙碌。
“想进去看看吗?”樊教授亲切的问两个孩子。
“想!”明叙辰眼睛亮亮的,“真的可以进去吗?”
“当然啦,来,戴上手套,我带你们近距离看看。”
明野之在平板上写了一行字,递给明叙辰。
【进去之后不许再上蹿下跳了。】
明叙辰抬了抬自己头上的草帽,压低声音:“我保证轻轻的!”
进入修复室后,两个孩子专注地观察文物修复过程,而明澜一动不动,此刻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了修复室门口的一个展柜前。
展柜里,一枚成色极好玉佩静静的摆放在那里。
玉色温润如初雪消融,纹路似云卷云舒,隐约可看出点点岁月痕迹。
若非隔着玻璃,她很想伸手碰碰。
郑老爷子背着手,踱步到她身旁,顺着视线看去,语气冷淡:“明小姐对玉器有研究?”
她摇了摇头,“它很好看。”
郑老爷子沉默片刻,突然开口:“说起来,此物放在我院的时间也不短了,是议长阁下亲自向院里借展保护的。”
“裴温礼?”她有些惊讶。
“他说......他担心这玉佩的主人想回头找它的时候找不到,会......”
郑老爷子顿了顿,带了些许感慨。
“失此遗珍,抱憾终身。”
明澜抚着展柜玻璃的指尖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