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枪声撕裂夜幕，子弹灼热的气流擦过耳廓，带来一阵刺痛和嗡鸣。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盛之意的脖颈。
她甚至来不及做出更多反应，只觉得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侧面撞来——是朱霆！
他如同扑食的猎豹，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完全挡住了她可能被子弹击中的角度，双臂铁箍般将她死死搂进怀里，带着她一起，就着前冲的惯性，狠狠地向侧前方扑倒！
“唔！”
两人重重地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朱霆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却依旧将她护得严严实实。翻滚间，盛之意能清晰地听到子弹“噗噗噗”射入他们刚才站立位置后方墙壁和地面的声音，溅起的碎石屑打在朱霆的背上，发出噼啪轻响。
狙击手！不止一个！听枪声，至少有两个方位！
“别抬头！”朱霆的声音在她耳边急促响起，嘶哑而紧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他的身体如同最坚实的盾牌，将她完全覆盖在身下，隔绝了所有可能飞来的致命危险。
盛之意被他紧紧压在身下，脸颊贴着他剧烈起伏的、滚烫的胸膛，能听到他心脏如同擂鼓般狂野的跳动声，也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味、硝烟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他受伤了？！
这个认知让盛之意的心脏猛地一抽。
“你……”她刚想开口，就被朱霆更紧地按住。
“别动！听我说！”朱霆的语速极快，呼吸粗重，“前方十一点钟方向，那个堆着破木箱的角落，可以暂时躲避！我数三下，你用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不要回头！”
“那你呢？！”盛之意急问。她不可能丢下他一个人！
“我掩护你！别废话！”朱霆低吼，语气带着一种濒临失控的焦灼和决绝，“三！”
盛之意咬紧了牙关，她知道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狙击手在暗处，他们在明处，多停留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二！”
她深吸一口气，全身肌肉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弓。
“一！走！”
就在“走”字出口的瞬间，朱霆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并没有完全站直，而是以一种近乎贴地的、极富爆发力的姿势向前窜出，同时手腕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匕首，狠狠掷向其中一个枪火闪动的窗口方向！
“嗖！”匕首破空而去，虽然不可能击中远处的狙击手，但这一下干扰，成功地吸引了对方的火力！
“砰！砰！”子弹追着朱霆移动的身影射来，打在他身后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弹坑。
就是现在！
盛之意如同离弦之箭，从地上一弹而起，将朱霆教导的、还有她骨子里的所有潜能都爆发出来，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十一点钟方向那个堆满破木箱的角落亡命狂奔！
子弹在她身后和身侧呼啸，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她能感觉到气流被子弹撕裂的震动，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硝烟味。
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却仿佛跨越了生死。
终于，她一个鱼跃，狼狈却精准地扑入了那个由破旧木箱和废弃家具构成的、相对隐蔽的角落。几乎在她身体没入阴影的同一时间，一连串子弹就密集地扫射在她刚才奔跑的路径上！
“朱霆！”盛之意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她猛地回头，看向朱霆的方向。
只见朱霆在掷出匕首吸引火力后，并没有朝着她这个方向跑来，而是利用街道上零星停放的杂物和墙壁作为掩体，以一种极其刁钻和灵活的战术规避动作，向着另一个方向移动，试图将狙击手的火力彻底引开！
他的动作迅猛而专业，显然受过极其严苛的训练。但盛之意还是眼尖地看到，在他一次翻滚躲避时，左臂的衣袖被子弹擦过，瞬间绽开一道血痕！而他之前闷哼，恐怕也是在扑倒她时，后背被碎石之类的东西伤到了！
这个傻子！莽夫！
盛之意眼眶发热，心里又急又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又滚烫的情绪在翻涌。她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枪声还在继续，但似乎稀疏了一些，而且主要集中在了朱霆移动的那个方向。看来他的战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
盛之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躲在这里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反击，或者彻底逃离狙击范围。她目光迅速扫视这个临时掩体，除了破木箱和烂家具，角落里还堆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用脏兮兮的油布盖着的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掀开油布一角——里面竟然是几个锈迹斑斑的、像是工业阀门之类的东西，沉重，坚硬。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闪过她的脑海。
她深吸一口气，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然后，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一个沉重的阀门从油布下拖了出来，调整了一下方向，朝着街道斜对面另一个狙击点的大致方位，狠狠地滚推了过去！
那沉重的阀门带着巨大的惯性，哐当哐当地朝着街道对面滚去，在寂静的夜里制造出极其突兀而响亮的噪音！
这一下，果然起到了作用！
那个方向的狙击手显然被这突然滚来的、不明所以的“袭击”干扰了，枪声出现了瞬间的迟疑和混乱！
而就在这短暂的间隙！
一直如同幽灵般在掩体间移动、吸引火力的朱霆，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如同暗夜中的鬼魅，身形猛地加速，以一种近乎不可能的角度和速度，几个起落间，便险之又险地冲进了盛之意所在的这个掩体角落！
“噗通！”
他重重地撞在木箱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滑坐下来，背靠着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冷汗，脸色有些苍白，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将深色的布料洇湿了一小块。
“你怎么样？！”盛之意立刻扑过去，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伸手想去检查他手臂的伤。
“没事……皮外伤……”朱霆抓住她的手，阻止了她的动作，摇了摇头。他的手掌滚烫，带着薄茧，握得她很紧。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她全身，确认她除了狼狈些，并没有受伤，紧绷的下颌线条才微微松弛了一丝。
“刚才……谢谢。”盛之意看着他苍白的脸和手臂的血迹，那句道谢脱口而出，虽然语气还是有点硬邦邦的。
朱霆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道谢，随即，那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清的暖意，但很快又被凝重取代。他摇摇头，声音低哑：“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狙击手只是被暂时干扰，他们很快会调整过来，或者呼叫支援。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他侧耳倾听了一下外面的动静，枪声果然停了下来，但一种更令人不安的死寂笼罩了下来。对方在重新定位，或者……在包抄。
“跟我来！”朱霆拉起盛之意的手，他的手掌宽厚而有力，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坚定。他没有选择来时的路，也没有走向看似开阔的街口，而是带着她，绕到掩体后方，那里竟然有一个被破木板半掩着的、通往地下管道的检修井入口！
“这里是陆九提供的备用撤离点之一，快！”朱霆用力掀开沉重的井盖，一股潮湿霉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盛之意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跟着他，沿着生锈的铁梯，迅速爬下了漆黑一片、散发着异味的地下管道。
就在井盖被朱霆从里面轻轻合上的瞬间，他们清晰地听到了上方街道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压低嗓音的搜寻指令。
好险！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某个出口隐约透来的一点微光。空气污浊，脚下是黏腻的淤泥和积水。
朱霆似乎对这里很熟悉，或者说，他早已将陆九提供的路线图烂熟于心。他紧紧握着盛之意的手，带着她在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管道中快速穿行。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声和脚步声被无限放大。盛之意能感觉到朱霆握着她手的力道，坚定，甚至有些用力，仿佛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在这片黑暗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个较为宽敞的、有微弱光线透入的出口。出口外是一条流淌着污水的河涌，对岸是更加破败、拥挤的棚户区。
“从这里上去，穿过那片棚户区，有一个临时的安全屋。”朱霆停下脚步，低声说道，他的呼吸依旧有些急促。
两人小心翼翼地爬出管道，重新呼吸到相对新鲜的空气（虽然混合着河涌的臭味），都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恍惚感。
棚户区狭窄的巷道如同蛛网，光线昏暗，两旁是低矮破旧的木板房，偶尔有警惕的目光从门缝里透出。
朱霆依旧紧紧拉着盛之意的手，带着她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他的背影高大，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可靠。
走着走着，盛之意看着他的背影，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幕，想起他毫不犹豫地用身体为自己挡子弹，想起他手臂上那道刺目的血痕，又想起之前在家里，三个小豆丁哭喊着要“后妈”的画面……
一种极其荒谬又带着点莫名暖意的念头，突然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让她下意识地，用带着点东北腔的、嘀咕般的语气脱口而出：
“啧……老男人带着俩小豆丁，这是……追媳妇追到娘家来了？还整得这么狼狈……贼拉逗……”
她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小巷里，却清晰地传入了前面男人的耳中。
朱霆猛地停下脚步，高大的身躯瞬间僵住。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来。
黑暗中，盛之意看不清他具体的表情，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那张原本因为失血和紧张而有些苍白的脸，在听到她这句话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次迅速涨红！一直红到了耳朵根！
“你……你胡说什么！”他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窘迫，握着她的手都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与刚才那个冷静果决、如同杀神般的男人判若两人。
盛之意看着他这副样子，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一笑，仿佛将之前所有的紧张、恐惧和压抑都驱散了不少。
“咋地？许你做，不许老娘说啊？”她挑眉，语气带着她特有的嚣张和戏谑。
朱霆被她噎得说不出话，脸更红了，在黑暗中都能感觉到那股滚烫的热意。他憋了半天，才瓮声瓮气、底气不足地憋出一句：
“……谁……谁追你了！我那是……那是为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