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三章:煞珠纳元
脚步声在螺旋阶梯上回荡,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规律的韵律,敲打在嬴的心头。他维持着低垂眼睑的姿态,周身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闻,仿佛真的与这塔底的死寂融为一体。体内,那好不容易恢复的一丝龙元细流被强行压制在丹田裂痕边缘,如同蛰伏的潜龙。
来者会是谁?云璃?还是某位长老?目的为何?
脚步声在塔底入口处停下。一道身影,笼罩在淡淡的灵光中,迈入了这片黑暗空间。借着墙壁惨绿矿灯的微光,嬴看清了来人的侧影——并非云璃,也非之前三位长老中的任何一位。这是一名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子,身着玄元宗内门执事服饰,气息赫然是灵海境七重天!
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整个塔底空间,在嬴身上略一停留,确认其依旧被禁锢且状态“萎靡”后,便转向了那翻滚的漆黑池子——冥煞池,以及旁边石台上那摊魔影留下的灰烬。
“嗯?”冷峻执事眉头微皱,蹲下身,仔细查探那摊灰烬,指尖灵光闪烁,似乎在感知残留的气息。“看守傀儡竟被彻底湮灭?连核心残魂都未留下……奇怪。”
他又走到冥煞池边,感受着池中翻涌的死气,自语道:“冥煞波动似乎也比往常活跃些许……塔灵未曾示警,看来并非外敌入侵。”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嬴身上,带着审视与怀疑:“是你做的?”
嬴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虚弱与茫然,声音沙哑:“前辈明鉴,晚辈修为被封,自身难保,如何能斩杀那等魔物?或许是它自身出了什么变故……”
冷峻执事冷哼一声,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似乎也找不出其他解释。他此行的主要任务,也并非深究这傀儡消亡之谜。他站起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刻画着复杂符文的玉简,将其激发。
玉简悬浮而起,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光芒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扫过整个塔底空间。嬴能感觉到,这白光似乎在检测着塔内镇压阵法的运行情况,以及……囚犯的状态。
“例行巡检,记录囚犯生机与神魂强度。”冷峻执事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万年白玉芝受损,灵圃本源动荡,宗门近期需抽调大量资源维稳,这些关押的‘废物’,也该发挥点余热了。”
他话语中的冷漠,让嬴心中微沉。
白光扫过嬴的身体,记录着他“虚弱”的生机与受压制的神魂。当白光扫过他怀中时,那枚冥煞珠似乎微微一动,但并未引起玉简的异常反应。塔灵的封印和嬴自身的收敛,起到了作用。
巡检完毕,玉简光芒收敛,飞回执事手中。他看了一眼数据,眉头皱得更紧:“生机流逝速度低于预期?神魂强度也异常稳固……小子,你倒是比看上去耐熬。”
嬴心中一动,知道这是自己暗中修炼、恢复了一丝元气的缘故,连忙掩饰道:“或许是晚辈功法特殊,对这等死气有些许耐受……”
“哼,旁门左道。”冷峻执事不屑地嗤笑一声,不再多言。他此行的任务已完成,转身便欲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异变突生!
他腰间悬挂的另一枚、似乎是用于通讯的淡青色玉佩,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急促的光芒,并发出细微的嗡鸣!
冷峻执事脚步一顿,拿起玉佩,神识沉入其中。片刻后,他脸色微变,低声道:“灵圃东区‘乙木回春阵’节点不稳,需立即加固?真是多事之秋!”
他看了一眼冥煞池,又看了一眼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他快速走到冥煞池边,双手结印,打出一道灵诀。池中翻涌的冥煞之力微微一滞,一道更加精纯、凝练的漆黑死气,被他以秘法抽取出来,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能量球,悬浮在他掌心。
“本想让你多活几日,既然宗门急需资源,便先用你试试这‘汲元阵’的效果!”冷峻执事眼神冰冷,看向嬴,如同在看一件工具。他挥手间,那黑色能量球骤然分化成数十道细小的黑色气流,如同锁链般,呼啸着射向嬴,目标直指他周身大穴与灵海位置!这并非攻击,而是一种恶毒的、加速抽取生机与本源力量的阵法!
嬴瞳孔骤缩!若被这“汲元阵”击中,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元气必将被瞬间抽干,甚至可能伤及根本,彻底沦为废人!
躲?修为被封,行动受限,如何能躲?
硬抗?仅凭那一丝龙元,无异于螳臂当车!
生死关头,嬴的思维运转到了极致!他眼中厉色一闪,做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决定!
他不闪不避,甚至主动放松了对怀中那枚冥煞珠的压制!同时,他将全部意志集中在那道发丝粗细的封印裂痕上,引动着体内那缕微弱的龙元,并非抵抗,而是……模拟出与那射来的黑色气流同源的幽冥死气波动!
他要赌!赌这冷峻执事对冥煞之力的掌控并非完美无缺!赌自己体内变异的龙元与太初气息,能够混淆、甚至……反向利用这汲元阵!
“噗噗噗……”
数十道黑色气流瞬间没入嬴的体内!冰冷的死气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他的经脉,疯狂抽取着他的生机与那缕微弱的龙元!
剧痛传来!嬴浑身剧颤,脸色瞬间变得灰败,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彻底吸干!
冷峻执事冷漠地看着,似乎对此结果毫不意外。
然而,就在嬴的生机即将跌破某个临界点的刹那——
他怀中那枚冥煞珠,因为失去了嬴的压制,又受到外界同源死气的强烈刺激,猛地爆发出强烈的吸力!这股吸力并非针对嬴,而是针对那些涌入他体内的、来自汲元阵的黑色死气!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嬴体内那缕微弱的、模拟出幽冥波动的龙元,在太初气息的包裹下,竟如同一个诱饵,引导着部分黑色死气,并非摧毁他的生机,而是……绕开了关键经脉,直接冲向了那道封印裂痕!
“嗡!”
裂痕处的封印符文,感受到外来的、同属阴寒属性的死气冲击,本能地亮起微光试图抵御。但这股死气并非蛮力冲击,而是在嬴意志的引导和太初气息的调和下,变得异常“润滑”,竟顺着裂痕的边缘,丝丝缕缕地渗透了进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从外部看,嬴只是被汲元阵击中,生机迅速流逝,状态凄惨。
但实际上,大部分涌入的死气,被冥煞珠疯狂吸收,小部分则被嬴引导着,成为了冲击、侵蚀那封印裂痕的“生力军”!他自身真正的生机与那缕龙元核心,反而在太初意志的守护下,受损有限!
“咔嚓……咔嚓……”
细微的、如同冰层碎裂的声音,在嬴体内密集响起!那道发丝粗细的裂痕,在这内外夹击、同源死气的“灌溉”下,竟以惊人的速度扩张、蔓延!转眼间,就已变得如同筷子般粗细!
更多的、被封印的混沌龙元,如同被堤坝阻拦已久的洪水,终于找到了宣泄口,透过这扩大的裂痕,汹涌而出!
“噗——!”
嬴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淤血,这口血中蕴含着他体内被死气侵蚀的杂质,以及一部分无法吸收的多余死气。他整个人气息变得更加“虚弱”,仿佛风中残烛,但低垂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炽烈的火焰!
封印,破了近半!虽然未能完全解除,但此刻能调动的龙元,已足以支撑他施展一些基础手段,拥有了初步的自保之力!
冷峻执事看到嬴喷血,气息奄奄,以为汲元阵效果显着,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感受到冥煞珠似乎因为吸收了死气而波动稍强,但也只当是正常现象,并未深究。
“看来效果不错。便让你再多‘贡献’几日。”他冷漠地收回目光,不再理会看似只剩半条命的嬴,转身快步离开了塔底,显然是去处理那灵圃的紧急事务了。
沉重的门户再次关闭,塔底重归死寂。
良久,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阶梯上方,嬴才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坐直了身体。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
他低头看向怀中那枚冥煞珠,此刻珠子颜色似乎更加深邃,内部蕴含的死气也磅礴了许多。方才若非此珠吸收了大部分汲元阵的死气,他绝无可能如此顺利地利用剩余部分冲击封印。
“福兮祸所伏……”嬴低声自语,指尖拂过冰凉的珠体。这镇魂塔底的危机,反倒成了他打破禁锢的契机。
他感受着体内那已然形成一小股溪流的混沌龙元,虽然总量依旧远不及全盛时期,但质却似乎因为经历了冥煞死气的洗礼与太初意志的锤炼,变得更加精纯、凝练,那暗红的纹路也愈发清晰,带着一股吞噬与侵蚀的霸道意味。
他尝试着,将这一小股龙元注入星辰龙枪。
“铮——!”
一声清越的枪鸣,在这死寂塔底悠然响起!枪身暗金龙纹流转,那点寒芒骤然亮起,虽不及往日璀璨,却已不再是微光,而是如同暗夜中的孤星,散发着凌厉而内敛的锋芒!
嬴握紧龙枪,缓缓站起身。
他看向那扇紧闭的门户,又看向那依旧翻滚的冥煞池,最后目光落在那道通往上层阶梯的入口。
禁锢已破,利刃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