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人有病就卑微。
不去医院，只会越来越恶化，一直到最后无药可医，拖成大病。
可一旦去了医院，就怕检查出来什么大病，检查出来了就要治疗，又承担不起。
这年代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自己挺着。
江大山今天才赚了几元钱，就迫不及待的带他老婆去看病。
这点可以看出他有血有肉，有担当的一面。
二嫂也点头:“都是苦命人，我们两家本来又是邻居，是要相互照顾。”
“以后也帮他多多照看。”
其他人都表示同意。
这一家人心里其实都有种感觉。
以前的时候太苦了，总感觉日子盼不到头一样，往前面一想，只有无穷无尽的苦。
因为苦，所以身边什么都不顺。
但程小东这段时间突然像是换了个人。
随着他的改变，这个家的一切也都改变了。
包括一些村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现在也都缓和了。
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是程小东给了他们生活的底气。
晚上的时候，大嫂拿了一些香蜡钱纸去了山后。
山后有六座坟挨在一起。
一个是程小东母亲的，去世的有点早。
其他五座是程小东父亲和四个哥哥的。
这几年时间，他们一家人都特别害怕到这里来。
因为每次一来，他们就会想起程家几口人冷冰冰躺在家门口的那个场景。
一家五兄弟，个个都勤劳，本来是大队最有希望的一个家。
可一场洪水把这个家的最大希望给磨灭了。
这种悲惨的落差，作为这个家里的媳妇，心里这关实在难过去。
大嫂一人坟前烧了一些烧纸。
一边烧，一边抹眼泪的说:“东伢子现在撑起来我们整个家。”
“这也是你们希望的，他终于开窍不用别人担心了，你们在那边都好好的，不要担心。”
“咱们家现在日子，过得比你们在的时候还好，顿顿能吃饱饭，还大鱼大肉的……”
长兄为父，长嫂为母，沈文丽担当的起这句话。
随后又坐在了程小东大哥程望国的坟前，泣不成声。
“望国啊，我对不起你，都已经过去几年时间了，还是没有找到你的骸骨。”
“你在那边难道就一点都不想我们吗？”
“这几年时间，我梦到过爸，能到过老二，老三，老四，就是没有梦到过你。”
“如果你在那边在天之灵的话，托个梦过来，告诉我们你的骸骨在哪里，也好让我有个念想好吗？”
沈文丽在程望云大哥坟前一点点讲述着。
当年决堤后，程家父亲，老二，老三，老四的遗体都找到了。
唯独就没有找到老大程望云的。
后来洪水退了，公社组织过大量的人去寻找，可还是没有找到。
那时候洪水决堤的地方是一片农田。
就算当时公社的人没有找到，几年时间过去了，那片土地上依旧还是有人在耕种。
如果真还在那边的话，总归会被人发现吧。
很可惜，依旧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后来公社这边给出来的结论是，可能被大水冲进了外河，而不是决堤的地方。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等于是大海捞针。
大嫂这么多年来看上去好像没事人一样，但这是她一直都过不去的心病。
……
隔壁东丰大队。
方向军这两天心里特别着急。
上次他把所有的买家叫到了他们家里，弄了一个什么价高者得。
原本是想着占点小便宜，能高价把他家的渔船给卖掉。
没成想，出现了一个打肿脸充胖子的刘慧芳。
想起这个他就来气。
这两天时间，东丰大队这边，其他想要卖船的人，有了他的前车之鉴，学聪明了。
只要是有人愿意出价，他们马上卖掉，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一次性拿出来几百上千元买船的人，终归还是少数。
所以后边买家越来越少，他越想越气。
只要是一有时间，他会跑到刘慧芳家门口破口大骂。
这条也是如此。
站在刘慧芳家门口叉腰骂:“臭猪婆，老子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兜里一分钱都没有，你他娘的还跑我家去坏我家卖船的事！”
边上有几个娭毑（奶奶）不知道情况。
问了一通后。
这两娭毑也听的一肚子的火。
“刘慧芳历来就是这么一个人，好吃懒做也就算了，还成天在和别人家攀比。”
“就是，关键他家日子过成了这样，还成天看不起其他人，还说他们家迟早要到城里去住。”
“我是真服了，哪里来的条件啊，在农村里的日子都已经过成了这样，还好高骛远的想着去城里。”
这年代很多人都向往拥有一个城市户口，谁家要是搬家去了城里，在农村里都算是闪闪发光了。
但又很少有人去思考一个问题，去城里了，怎么生存？
刘慧芳就是这种人，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选丈夫的时候，没有过脑子。
所以才会总是给方露灌输那种思想。
这会，刘慧芳就买家里。
听着外面的话，如针扎般的难受，但又不敢出门反驳。
只能忍受。
外边，方向军骂了好一会儿后也解气了，为今天过来痛斥做了个总结:臭猪婆，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一次！
说完扭头就走。
路过红旗渠的时候，看程小东和蒋心乐在田埂边上挖洋姜（菊芋）。
想了想，还是走了过来:“东伢子，忙啊？”
程小东抬头看了他一眼，很自然的替蒋心乐擦了擦额头的汗。
蒋心乐也给他擦了擦，那种夫唱妇随的感觉越来越浓了。
用几十年后的话说就是:
只要是有人路过，都要被他们两个人抓着喂一把狗粮才能走……
程小东笑了下:“家里人口多，前段时间搞的一坛子洋姜（菊芋)吃没了，想再挖点，怎么了？”
“对了，刘慧芳还没有给钱给你吗，我看你这几天一天要上门骂几次的。”
方向军火气又上头:“别讲这个猪婆了，老子实在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兜里一分钱都没有，她竟然也敢去买船？最关键的是他还要做主角，出价的时候，那嗓门比谁都大！”
“谁给她的底气嘛！”
“东伢子，你船买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