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十年冬的科布多,暴雪连下了五日,狂风卷着雪粒,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人脸上。军营的帐篷被积雪压得微微下沉,帐外的旗杆上挂着的军旗冻得硬挺,连飘动都透着滞涩。江兰刚跟着秋杏查完最后一间医帐,指尖冻得发僵,揣在怀里的《战地护理手册》都沾了层薄霜 —— 帐里的景象,比她预想的更糟。
靠门的铺位上,一个年轻士兵正咬着牙撕扯冻得发黑的袜子,脚趾已经肿成了紫黑色,渗着淡淡的血水。秋杏递过去的草药膏涂了三天,却只勉强止住了痛,冻伤的部位半点没好转。“江先生,这草药不管用啊!” 士兵声音发颤,眼里满是恐惧,“昨天还有个兄弟,冻掉了两根脚趾,往后怕是再也不能拿刀了……”
医帐深处,十几个士兵挤在临时搭的铺位上,有的手冻得握不住筷子,有的脚踝肿得穿不上靴子,太医院的医官蹲在一旁,手里捏着晒干的艾草,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江姑娘,传统的艾草熏、生姜擦,都试过了,只能缓一时的痛,根本挡不住寒气往骨头里钻。再这么下去,不用等准噶尔来打,咱们的士兵先折在冻伤上了!”
江兰蹲下身,轻轻碰了碰那士兵发紫的脚趾,入手冰凉,比帐外的雪还冷。她忽然想起穿越前在北方老家,外婆教的冻疮偏方 —— 冬天冻手了,用干辣椒煮水,放温后泡手,辣椒里的辣椒素能让血管扩张,促进血液循环;泡完后用羊毛裹住,羊毛保暖性好,还能锁住热量,比普通棉布管用。当时只当是家常法子,没想到如今在千里之外的军营,竟成了救命的希望。
“秋杏,去看看军营的伙房,还有多少干辣椒?” 江兰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再让士兵们收集些羊毛,不用太好的,旧羊毛毯拆了也行;另外,找军需官要些桐油和皮匠用的针线,越快越好!”
秋杏虽疑惑,却还是快步跑了出去。江兰则蹲在地上,用炭笔在帐内的木板上画起来 —— 左边画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陶盆,里面写着 “辣椒水(辣椒 + 水 = 1:5)”,旁边标着 “煮半个时辰,放温至不烫手”;右边画着一只靴子,鞋底标注 “垫三层干草”,鞋面写着 “涂两层桐油”,下面还注着 “干草要晒透,桐油要涂匀,防水又保暖”。
“江姑娘,您这是……” 太医院的医官凑过来,看着木板上的画,满脸不解,“辣椒水那么辣,泡冻伤的脚,不会更疼吗?还有这靴子,垫干草、涂桐油,能管用?”
“疼是暂时的,但能救命。” 江兰指着 “辣椒水” 的图样,“辣椒里的东西能让冻僵的血管活过来,血液循环了,冻伤才能好;羊毛裹住能保温度,不让寒气再进去。至于靴子,现在的军靴是单层皮,雪水渗进去就结冰,脚能不冻吗?垫上干草能隔寒,涂了桐油能防水,这样士兵们在雪地里走,脚就不会湿了。”
说话间,秋杏带着伙房的士兵回来了,手里提着两袋干辣椒,还有一筐刚拆下来的旧羊毛。“江先生,伙房还有五十斤干辣椒,都是之前从陕西运过来的,够辣!羊毛是从士兵们的旧毯子里拆的,已经晒过了,很干。”
江兰立刻让人架起陶锅,往锅里倒了二十斤水,抓了四斤干辣椒剪碎放进去,大火煮起来。不一会儿,辛辣的气味就弥漫了整个医帐,有的士兵忍不住打喷嚏,却没人抱怨 —— 他们都听秋杏说了,这是江先生想的新法子,或许能治好冻伤。
水开后,江兰让火小些,慢慢煮了半个时辰,直到锅里的水变成深红色,才关火。她舀出一碗,放凉了些,用手指试了试温度,不烫手了,才对刚才那个冻脚的士兵说:“来,把脚放进去试试,要是太辣就说。”
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脚放进了陶盆。刚放进去时,一阵刺痛顺着脚趾往上窜,他忍不住想缩回来,却被江兰按住:“忍忍,这是血管在活过来,过会儿就不疼了。”
果然,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刺痛渐渐变成了温热的感觉,像有小虫子在血管里爬,冻得发僵的脚趾慢慢有了知觉。士兵惊喜地动了动脚趾:“不…… 不疼了!还暖暖的!”
医帐里的士兵们都围了过来,眼里满是期待。江兰让人再架起两个陶锅,按 “1:5” 的比例煮辣椒水,又教秋杏:“煮好后一定要放温,不能太烫,不然会烫伤;泡完后用羊毛裹紧,每层羊毛之间要铺匀,别留缝隙。”
这边辣椒水疗法刚铺开,军需官也送来了桐油和针线,还有两个随军的皮匠。江兰拿着之前画的靴子图样,递给皮匠:“你们看,现在的军靴鞋底太薄,要在里面垫三层干草,干草要剪得长短一样,铺匀了,再用针线缝住,别让它移位;鞋面要涂两层桐油,第一层干了再涂第二层,这样雪水就渗不进去了。”
皮匠接过图样,反复看了几遍,还是有些犹豫:“江姑娘,垫了干草,靴子会不会太硌脚?涂了桐油,鞋面会不会太硬,不好走路?”
“不会,你们先做一双试试。” 江兰转身找来了江柱子 —— 他刚从哨卡回来,脚上的军靴湿了大半,冻得通红。“二哥,你帮着试试,要是硌脚,咱们再改。”
江柱子二话不说,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皮匠做靴子。皮匠先选了块厚实的牛皮,按江柱子的脚码裁好,在鞋底内侧缝了三层晒透的干草,又在鞋面涂了一层桐油,放在火边烤干,再涂第二层。一个时辰后,一双改良过的雪地靴做好了。
江柱子穿上试试,在帐内走了几步,惊喜地说:“不硌脚!干草软软的,还暖暖的!鞋面也不硬,比我的旧靴舒服多了,雪水肯定渗不进去!”
皮匠们这下放心了,立刻带着士兵们去军需库,把库存的军靴都搬出来,按改良的方法加工。江兰又让人去附近的牧民部落 —— 之前粮草调度时,牧民们帮过忙,这次听说要干草,牧民们二话不说,牵来几头骆驼,送来了两百斤晒得干透的干草,还说:“江姑娘是为士兵们好,我们的干草,尽管用!”
接下来的几天,科布多军营里到处都是忙碌的景象。伙房的士兵轮流煮辣椒水,陶锅不够,就用行军锅;秋杏带着护理队的姑娘们,帮士兵们泡脚、裹羊毛,每天要忙到深夜;皮匠们和士兵们一起加工靴子,一天能改好两百双,不够了就教士兵们自己缝干草,涂桐油。
江兰每天都要查遍所有医帐,看冻伤的情况。第三天早上,她刚走进医帐,就见之前那个冻脚的士兵正在擦靴子,脚趾已经消肿了,虽然还有些红,却能正常走路了。“江先生!您看!我的脚好了!能穿鞋了!” 士兵兴奋地原地跳了跳,眼里满是感激。
太医院的医官拿着记录册,满脸不可思议地跑过来:“江姑娘!太神奇了!这三天,新冻伤的士兵只有五个,之前冻伤的,有八成已经能下床走路了!冻伤率从之前的九成,降到两成不到!”
帐外的雪还在下,却挡不住军营里的生机。士兵们穿着改良的雪地靴,在雪地里训练,脚步比之前轻快多了;医帐里的铺位空了大半,剩下的几个士兵也都是轻微冻伤,用不了几天就能好。胤祥听说了,特意来医帐看,见士兵们一个个精神抖擞,忍不住对江兰说:“你这两个法子,比送过来的粮草还管用!之前我还担心,冻伤的士兵太多,没法跟准噶尔决战,现在好了,士兵们能打仗了!”
一周后,胤祥给胤禛写战报,特意在战报末尾加了一段:“科布多暴雪,士兵冻伤严重,传统疗法无效。江兰献‘辣椒水浸泡 + 羊毛包扎’之法,创雪地行军靴,冻伤率骤降七成,士兵战力恢复。此策非止救伤,更振军心,胜似千军万马,臣恳请皇上嘉奖!”
战报送到京城时,胤禛正在御书房看兰馨学院的月报,见了胤祥的话,忍不住笑着对苏培盛说:“江兰总能给朕惊喜。之前推农种、办学院,朕以为她擅长民生,没想到在战场上,她也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拿起朱笔,在战报上批下:“江兰之功,记一等功!‘辣椒水疗法’与雪地靴之法,着军机处誊抄,传至西北、东北各军营,推广使用。兰馨医馆需培训更多医工,教此疗法,为军中护佑战力!”
苏培盛刚要退下,胤禛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再给江兰传旨,让她在科布多多保重,等打完仗,朕在京城等着她,还有她那些新法子 —— 说不定,往后百姓过冬,也能用得上这些法子,少受些冻伤的苦。”
远在科布多的江兰,收到胤禛的旨意时,正在和秋杏一起教牧民的女儿煮辣椒水。小姑娘的手冻得通红,江兰教她泡了一会儿,手就暖和了。“江姐姐,这个法子真好,我回去教阿爸阿妈,还有部落里的人,这样大家冬天就不会冻手了。”
江兰笑着点点头,抬头看向远处的雪山 —— 雪地里,士兵们穿着雪地靴,正在训练,长枪上的寒光在阳光下闪着,透着一股昂扬的斗志。她知道,冻伤的危机解了,粮草也够了,接下来,就是和准噶尔的决战了。而她做的这些,不仅是为了打赢这场仗,更是为了让士兵们少受些苦,让大清的边疆,能真正安稳下来,让新政的光芒,能照到这雪山脚下的每一个人。
江柱子走过来,递给她一件新的羊皮袄:“妹,这是牧民送的,比你之前的厚,穿上暖和。胤祥王爷说了,再过几天,咱们就能跟准噶尔决战了,到时候,你这些法子,就能让兄弟们少流血了。”
江兰接过羊皮袄,裹在身上,暖暖的。她看着江柱子脚上的雪地靴,又看了看远处训练的士兵,心里满是坚定 —— 她从一个包衣丫头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运气,是想让更多人过上好日子的初心。而这雪山脚下的突破,只是她为大清、为百姓做的又一件小事,往后,还有更多的事要做,还有更广阔的天地,等着她去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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