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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铮亲手斩杀了汉人老卒,腰腹伤口崩裂,血染黄沙。他被迫拖着残躯增援城西,目睹匈奴奴隶兵屠杀汉民。当少女头颅飞起的刹那,李铮的意志彻底崩溃。狼头金刀坠入血泊,染血的狼眼宝石幽光闪烁。

昏迷前,他听见巴图的咆哮与哲别的低语:“看啊,你的刀亮了……”

冰冷。无边无际的冰冷,裹挟着沉甸甸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

李铮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万丈冰窟的石头,在无声的深渊里不断下坠。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砭骨的寒意穿透残破的皮甲和单薄的衣衫,一丝丝地钻进骨头缝里,冻得灵魂都在打颤。腰腹间那巨大的伤口,在极寒中似乎失去了知觉,又像有无数根无形的冰针在那里反复穿刺,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牵扯出撕裂般的钝痛,提醒着他残躯的存在。

意识如同被冻在坚冰下的游鱼,挣扎着,却无法冲破那厚重的黑暗与寒冷。唯有一种感觉异常清晰——黏腻。手上、脸上、脖颈间,那无处不在的黏腻感,带着铁锈般的腥甜,死死地糊在皮肤上,渗入每一个毛孔。那是血。有他自己的,滚烫喷涌过的,如今变得冰冷粘稠;更有别人的,泼溅的、流淌的、凝固的,一层又一层,仿佛一层厚重的、无法摆脱的血痂将他包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吸进去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颗粒,沉甸甸地坠在肺腑之间。

没有梦。只有一些破碎的、灼热的片段,如同烧红的烙铁,在黑暗的背景上反复灼刻。

……老里正干瘪的胸膛被马蹄踏碎,骨头断裂的脆响……

……屠村之夜,婴儿细弱的啼哭被长矛撕裂……

……马邑城头,那浑浊老卒眼中最后的光,和他手中豁口柴刀的寒芒……

……还有,那洗得发白、刺目的粗布袄子,那冲天而起的血柱,和那颗带着稚气、凝固了惊愕的头颅……

“爹——!”少女凄厉到变调的尖叫声,如同淬了毒的铁锥,猛地刺破黑暗的寂静,狠狠扎进李铮混沌的意识深处!这声音比任何实际的痛苦都更尖锐,更清晰,带着穿透时空的绝望,在他空荡的颅腔里反复回荡、炸裂!

“呃啊——!”

一声嘶哑、破碎、不似人声的呻吟从李铮喉咙深处挤出,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他猛地抽动了一下,身体在冰冷的硬地上剧烈地痉挛,仿佛被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沉重的眼皮如同坠了铅块,每一次试图掀开都耗尽残存的力气,眼前只有一片模糊晃动的暗红光影。

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焦糊、汗臭和内脏破裂的恶臭,如同有形的粘稠液体,劈头盖脸地将他淹没。每一次喘息都像在吞咽滚烫的铁砂,烧灼着咽喉和胸腔。

“……嗬……嗬……”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腰腹的剧痛,带来一阵窒息般的眩晕。冰冷的空气灌入口鼻,却无法驱散那无处不在的腥甜。

“大人!乌维大人!”一个细弱、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惧的声音紧贴着他的耳朵响起,像一根在狂风中瑟瑟发抖的蛛丝。是苏合。少年瘦小的身体正死命地挤在他身侧,用自己单薄的脊背试图为他遮挡一些寒风和飞溅的血沫。苏合浑身都在筛糠般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但那双手却死死地抱着李铮的手臂,指甲几乎要抠进皮甲里。

“别……别动……血……好多血……”苏合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无法抑制的呜咽,滚烫的液体滴落在李铮冰冷的手背上,是少年的眼泪。

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浪潮中沉浮挣扎,李铮艰难地转动着几乎僵硬的脖子,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隙。映入眼帘的,是苏合那张沾满血污、泪痕纵横、因极度的恐惧和担忧而扭曲变形的小脸。那双总是带着卑微顺从的褐色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动物般的惊惶和无助。越过苏合的肩膀,是混乱、扭曲、如同地狱绘卷般的景象。

天空是铅灰色的,低垂得仿佛要压垮这座燃烧的城池。浓烟如同巨大的黑色毒蟒,在残垣断壁间翻滚升腾,遮蔽了日光,只在缝隙里透出些许惨淡昏黄的光线,将一切都染上不祥的暗红。

他们正蜷缩在一处半塌的土墙根下。墙是热的,那是大火燎烤后的余温,混合着溅上去的、尚未凝固的人血,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腥甜温热。脚下是泥泞的冻土,早已被鲜血浸透、反复践踏,变成一种粘稠暗红的泥泞,混杂着破碎的布片、折断的箭杆和无法辨认的脏器碎片。几具尸体以扭曲怪异的姿势堆叠在不远处,大多是穿着破烂皮甲的匈奴兵,也有裹着百姓冬衣的汉人。一具离得最近的匈奴兵尸体,头颅几乎被钝器砸碎,红白相间的脑浆混着血水,在冻土上缓慢地蔓延,一只空洞的眼睛正好对着李铮的方向,凝固着临死前的茫然。

空气被震耳欲聋的杀戮声浪所统治。就在前方不远,那座如同血海中孤岛般的高门大院,正进行着最后也是最惨烈的绞杀。大门内侧那狭窄的死亡通道,此刻已成了名副其实的屠宰场入口。匈奴人疯狂的嚎叫、汉人绝望的嘶吼、兵刃猛烈撞击的铿锵、骨头碎裂的闷响、濒死者拉长变调的惨嚎……所有声音绞在一起,形成一股毁灭性的洪流,疯狂地冲击着耳膜,震得脚下的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顶住!顶住门啊!后面是婆娘娃娃!”一个声嘶力竭的汉人男子的吼声穿透嘈杂,带着泣血的决绝。

“长生天!杀!杀光汉狗!”回应的是更加狂暴的匈奴语咆哮。

李铮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那片人间炼狱,意识依旧一片混沌,唯有身体深处那巨大的伤口,正以一波强过一波的剧痛,凶猛地撕扯着他残存的意志。每一次心跳,都像有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腹腔里搅动、剐蹭。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下来,伴随着浓烈的汗臭、血腥和一股蛮横的力量。

“废物!还没咽气就给我爬起来!”巴图粗暴的吼声如同炸雷在头顶响起。一只沾满血污、如同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攥住李铮胸前的皮甲,毫不留情地将他从冰冷的泥泞地上狠狠拽了起来!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穿腰腹!李铮眼前猛地一黑,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剧烈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一口腥甜再次涌上喉头。

“巴图大人!乌维大人他不行了!他……”苏合惊恐地尖叫起来,试图扑上来阻止。

“滚开!”巴图一脚将瘦小的苏合踹开几步远,动作没有半分迟疑。他那张粗犷的脸上溅满了粘稠的、半干涸的暗红血点,虬结的胡须被血块粘连成绺,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此刻赤红如血,里面燃烧着纯粹的、狂暴的杀意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焦躁。他根本不去看李铮痛苦扭曲的脸,只是死死盯着那座依旧在顽强抵抗的宅院大门,目光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

“哲别大人的狼骑就在后面看着!”巴图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令人胆寒的狠厉,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喷在李铮脸上,“你是‘天狼神将’!是单于亲赐金刀的裨小王!你的刀刚亮过!现在,给我站直了!就算爬,你也得给我爬到前面去!让所有人看见,你乌维,还能挥得动刀!”

“天狼神将”……“裨小王”……“狼头金刀”……

这些冰冷沉重的称号,如同带着倒刺的锁链,猛地勒紧了李铮几乎窒息的意识。哲别那双鹰隼般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在混乱的记忆碎片中骤然闪现。那目光里没有关切,只有审视、逼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等待猎物倒下的冷酷期待。还有那个昏迷前如同跗骨之蛆的低语——“看啊,乌维大人……你的刀……亮了……”

刀……

李铮涣散的目光下意识地向下移动,艰难地聚焦在自己垂落的右手上。五指僵硬地张开着,掌心空空荡荡,残留着长时间紧握刀柄而留下的深刻凹痕和麻木感。一种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瞬间攫住了他。刀呢?那把象征权力与诅咒的狼头金刀呢?

就在这心神剧震、意识恍惚的瞬间,巴图那如同蛮牛般的力量再次爆发!他根本不容李铮有任何喘息或思考的余地,另一只大手如同铁箍般猛地攥住李铮的右臂,硬生生将那几乎散架的身体从地上拖了起来,半架半拖地朝着前方那座血肉磨坊般的宅院大门冲去!

“走!”巴图的咆哮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拖拽的力量之大,几乎要将李铮的手臂从肩关节上撕扯下来。

“呃啊——!”腰腹间那刚刚被牵动、尚未平息的伤口,在这粗暴的拖行下骤然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李铮眼前金星乱迸,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只被扔进滚油里的虾米,剧烈的痉挛让他根本无法站立,双腿在粘稠的血泥中拖出两道长长的痕迹。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脚踝磕碰到地上冰冷的尸体或碎石,都带来一阵新的、钻心的痛苦。

“巴图!巴图带人来了!”宅院外围,那名手臂缠着染血布条的匈奴百夫长看到了他们,脸上掠过一丝狰狞的喜色,随即又被焦躁和不耐烦取代。他指着大门内侧那片血肉横飞的狭窄通道,对着巴图的方向嘶声高喊:“快!让你的人填进去!该死的汉狗还在堵门!给我撞开!撞开那道缝!杀光他们!”

巴图眼中最后一丝挣扎彻底被狂暴淹没。他猛地松开李铮的手臂,任由那具残破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重重摔回冰冷的血污泥泞中。剧痛让李铮蜷缩起来,发出不成调的嘶哑呻吟。

“库图们!”巴图不再看地上的李铮,他抽出自己的弯刀,高高举起,刀尖直指那地狱入口,对着身后那些眼巴巴望着他、如同等待投喂的饿狼般的奴隶兵们发出震天的咆哮,声音压过了战场的一切喧嚣:“看到了吗?!汉狗的血肉就在眼前!撞开那道门!杀光里面的每一个人!割下他们的头皮!哲别大人说了,谁第一个冲进去,赏他整条羊腿和滚烫的马奶酒!用他们的头,换你们今晚的饱食!跟我冲——!”

“杀!” “肉!酒!” “割头皮!” 早已被血腥和饥饿刺激得双眼血红的奴隶兵们,如同被点燃的干草,瞬间爆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求生的本能和杀戮的欲望在他们眼中熊熊燃烧。他们不再犹豫,挥舞着简陋的骨刀、石斧和捡来的破烂兵器,像一股决堤的、污浊的黑色洪流,越过低矮的掩体,疯狂地扑向那狭窄的门缝!他们互相推搡着,践踏着地上尚在抽搐的尸体,毫不犹豫地撞入那片被血光和死亡填满的空间。

门内,抵抗者的绝望吼叫达到了顶点。

“顶住!堵死!跟他们拼了!”汉人男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最后的疯狂。

“放箭!墙头放箭!”一个苍老而嘶哑的声音在指挥,但声音很快被淹没。

迎接奴隶兵洪流的,是更加疯狂的反扑。一根粗大的、削尖的木桩从门后影壁墙的侧面狠狠捅出,带着沉闷的撕裂声,瞬间洞穿了一个冲在最前的奴隶兵的胸膛!那奴隶兵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挑得双脚离地,挂在木桩上,口中鲜血狂喷,四肢徒劳地抽搐。但后面的奴隶兵被这血腥彻底激发了凶性,他们踩着同伴还在痉挛的身体,顶着从墙头稀疏射下的箭矢和滚烫的灰烬,嚎叫着继续向内挤压!狭窄的通道瞬间变成了绞肉机。弯刀砍在骨头上的“咔嚓”声,钝器砸碎头颅的“噗噗”闷响,垂死者的惨嚎,兵器碰撞的刺耳刮擦……声音密集得如同狂风暴雨,震得人耳膜生疼,连空气都在疯狂地颤抖。

李铮蜷缩在冰冷的血泥里,身体因剧痛和极度的寒冷而剧烈地颤抖。苏合连滚带爬地扑过来,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扶起,让他能勉强靠在那堵散发着余温和血腥的残墙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腰腹间那巨大的伤口,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锐痛,冰冷的空气灌入肺叶,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他紧闭着眼,试图将那地狱般的景象和声音隔绝在外。

然而,声音无孔不入。每一个汉人的惨叫,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那通道里传来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杀戮轰鸣,而是无数濒死灵魂发出的、无法言喻的痛苦哀鸣,它们穿透耳膜,直抵意识最深处,疯狂地搅动着那早已翻江倒海的胃囊。

“呃……”李铮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混合着胆汁的苦涩,疯狂地向上翻涌。他死死咬住牙关,额头青筋暴跳,试图压制那汹涌的反胃。

就在这时,大门内侧的惨烈争夺似乎发生了某种变化。一个极其尖锐、带着无尽惊恐和稚嫩的哭喊声猛地穿透了所有杂音:“娘!娘你在哪?!爹——!” 声音来自门缝深处,影壁墙后的某个角落。

这声音如同冰水浇头,让李铮浑身一颤,紧闭的眼皮猛地睁开一条缝隙!模糊的视线透过被汗水和血污粘住的睫毛,他看到了——

一个更小的身影,在混乱中跌跌撞撞地从影壁墙后跑了出来。那是个七八岁的汉人男孩,瘦骨嶙峋,身上的棉袄又破又脏,被撕开了几道口子,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他满脸涕泪横流,一双惊恐万状的眼睛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小鹿,在尸山血海中茫然四顾,徒劳地寻找着父母的身影。

“阿吉!回来!快回来啊!”一个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墙后传来,充满了绝望。

男孩被这喊声惊动,下意识地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也就是影壁墙后跑去。但他显然被眼前的血腥和混乱吓懵了,跑得跌跌撞撞。

一个刚刚砍翻了挡路汉人、浑身浴血的奴隶兵正挤在通道中央,喘着粗气。男孩慌乱的身影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那奴隶兵布满血丝、因杀戮而麻木的眼睛,在看到这毫无威胁、惊慌失措的小小猎物时,瞬间被一种纯粹的、野兽般的杀戮兴奋点燃。他甚至没有思考,手臂肌肉贲张,沾满脑浆和碎肉的弯刀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本能地朝着那奔跑的小小背影斜劈而下!

冰冷的刀光,映着男孩惊恐回望的惨白小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凝固。

苏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扼住喉咙般的惊叫。

李铮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血液,紧接着是火山爆发般的灼热和剧痛从灵魂深处炸开!腰腹间的伤口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剧痛如同海啸般淹没了他!眼前的一切景象——挥落的弯刀、男孩惊恐的脸、飞溅的鲜血——都变成了慢动作,然后猛地碎裂成无数猩红的碎片!

“不——!!!”

一声如同濒死孤狼般凄厉、绝望、带着灵魂撕裂般痛苦的嘶吼,猛地从李铮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这声音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悲怆和疯狂!

就在刀锋即将触及男孩后背的千钧一发之际!

嗖——!

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短小骨箭,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毒蛇吐信,精准无比地射中了那奴隶兵持刀的手腕!

“噗!”骨箭头深深嵌入腕骨!

“啊!”奴隶兵发出一声惨嚎,剧痛让他手臂一软,劈砍的轨迹瞬间歪斜!那致命的刀锋擦着男孩破旧的棉袄边缘划过,只带飞了一片破烂的棉絮!

男孩被刀风带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却奇迹般地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几乎是同时,一个瘦小如猿猴般的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灵巧,从旁边一处半塌的矮墙废墟里猛地窜出!是苏合!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在奴隶兵因剧痛而动作迟滞的瞬间,猛扑到那摔倒的男孩身边!

“走!”苏合的声音嘶哑而短促,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根本来不及解释,一手抓住男孩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撑地,用尽全身力气,连拖带拽地将吓傻了的男孩朝着旁边一个被尸体半掩的、通向侧院的狗洞方向死命拖去!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手腕中箭的奴隶兵又惊又怒,剧痛和到手的猎物被夺走的狂怒让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另一只手挥刀就想朝苏合和男孩追砍!但狭窄通道内挤满了人,后面的奴隶兵还在疯狂向前推挤,瞬间将他撞得一个踉跄,失去了追击的机会。

“小杂种!别跑!”奴隶兵不甘的怒吼被淹没在更大的厮杀声中。

这一切发生得电光火石。从骨箭射出,到苏合救人,再到消失在狗洞旁,只在几个呼吸之间。混乱的战场如同沸腾的油锅,这点小小的插曲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仅仅激起一圈微澜,便迅速被更大的杀戮浪涛吞没。除了近处的几个人,几乎无人注意到这惊险的瞬间。

然而,对于李铮来说,那短暂的、刀锋即将劈落的画面,那男孩惊恐回望的惨白小脸,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上。那一声用尽生命力量吼出的“不——!”,仿佛抽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极致的痛苦、愤怒、绝望和一种无能为力的巨大窒息感,如同冰冷的巨浪,彻底将他吞没。眼前所有的景象——咆哮的奴隶兵、挣扎的抵抗者、飞溅的鲜血——都开始疯狂地旋转、扭曲、变形,最终化为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作呕的猩红。耳边所有的声音也迅速远去,变成了嗡嗡的、毫无意义的轰鸣。

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麻木和极度的虚脱感。他感到自己正朝着那粘稠冰冷的血泥中软倒下去,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无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边缘,一个冰冷、坚硬、带着熟悉弧度的事物,猛地硌在了他垂落的手边。

是刀柄。

那熟悉的、缠绕着防滑皮绳的、冰冷的金属触感,如同黑暗中伸出的鬼手,瞬间攫住了他下坠的意识。

李铮僵硬的手指,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微微动了一下。指尖触碰到了那冰冷的金属,以及金属上雕刻着的、熟悉的凹凸纹路——那是狼牙的轮廓。

狼头金刀!

它就在这里,就在他手边!冰冷,沉重,带着未干的血污,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如同蛰伏的凶兽。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洪流,混杂着刺骨的寒意、沉重的责任、被诅咒的宿命感,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为了生存而必须握紧武器的残酷觉悟,瞬间贯穿了李铮的四肢百骸!

不能倒下……哲别在看着……单于的刀……天狼神将……

这些念头如同烧红的铁水,强行注入他即将熄灭的意识熔炉。

“呃……”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低吼般的呻吟。那麻木的手指猛地收紧!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死死地攥住了那冰冷的刀柄!粗糙的皮绳深深勒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却奇迹般地刺破了那沉重的麻木和眩晕。

一股微弱却顽强的力量,顺着那紧握刀柄的手臂,艰难地向上传导。

李铮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却也让他涣散的瞳孔骤然凝聚!他挣扎着,凭借那紧握金刀带来的、近乎自残般的支撑力,以及一股从灵魂深处榨取出的最后狠劲,硬生生地止住了倒下的趋势!

他低着头,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因脱力而剧烈颤抖,腰腹间巨大的伤口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鲜血似乎又开始缓慢地渗出,染红了身下的泥泞。但他终究没有倒下。那柄沉重的狼头金刀,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刀尖斜斜地指向地面,暗金色的狼首被血污覆盖,唯有两点墨绿色的狼眼宝石,在血污的缝隙中,幽幽地闪烁着冰冷的光泽,仿佛来自深渊的注视。

沉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都牵扯着腰腹间那巨大的伤口,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混合着血污,从李铮的额角不断滑落,滴在紧握着狼头金刀的手背上,冰冷粘腻。他低着头,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刀尖滴落的血珠上,那暗红的液体砸在暗红色的泥泞里,迅速融为一体,分不清彼此。

就在这痛苦与意志拉锯的混沌时刻,一个苍老、干涩,却又带着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滑腻的蛇,悄然钻入他的耳中,压过了战场的喧嚣。

“狼神的眼睛……被血染红的宝石……比草原的晨星还要亮……”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吟诵般的韵律,近在咫尺。

李铮猛地一凛,艰难地抬起头。

一个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侧前方几步远的地方,站在一片相对干净些的断墙阴影下。那是一个极其枯瘦的老者,穿着一身脏污不堪、缀满各种兽骨、羽毛和奇异石子的萨满袍。袍子过于宽大,罩在他佝偻的身躯上,如同挂在枯树枝上的破败经幡。他的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深纹,皮肤是常年风吹日晒的棕褐色,松弛地耷拉着。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双眼睛——浑浊的黄色眼珠,眼白布满血丝,瞳孔却异常幽深,仿佛两口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李铮手中那柄染血的狼头金刀,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刀柄上那两点被血污半掩的、幽幽闪烁的墨绿狼眼宝石。

是老萨满!那个在部落里地位尊崇、行踪诡秘,据说能沟通长生天的老萨满!李铮的心脏骤然一缩。在草原为奴的艰难岁月里,他曾远远见过几次这个老萨满主持祭祀,那双浑浊的眼睛扫过人群时,总让他有种被无形之物窥探的不适感。按设定,这老萨满可能看穿了他部分不凡……

老萨满干瘪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默念着什么古老的咒语。他那枯枝般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狼头金刀,指尖在微微颤抖,浑浊的眼底深处,翻滚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惊惧,有狂热,有贪婪,还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审视。

“外来的魂灵……”老萨满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耳语,却清晰地传入李铮耳中,“带着星辰的烙印……手握染血的权柄……长生天的注视下……你的挣扎……像落入蛛网的飞蛾……” 他的目光缓缓抬起,那双浑浊却仿佛能洞穿皮囊的眼睛,第一次真正地对上了李铮的视线。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带着一丝了然,一丝怜悯,更多的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在看一件稀世祭品般的冷漠。

李铮浑身汗毛倒竖!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残破的皮甲,穿透了血肉,直刺他灵魂深处那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秘密!巨大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比这塞外的寒风更刺骨百倍!他下意识地想后退,想避开那目光,但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让他连挪动一下都无比艰难,只能死死攥紧手中的金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老萨满咧开干瘪的嘴,露出几颗稀疏发黄、如同老狼般的牙齿,扯出一个无声的、诡异莫名的笑容。他没有再说一个字,只是深深地、仿佛要将李铮的灵魂都吸进去一般,再看了他一眼,尤其在那紧握的金刀上停顿了一瞬。然后,他那佝偻的身影如同融化的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很快便隐没在弥漫的硝烟和混乱的人影之中,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双浑浊眼睛带来的冰冷触感和那几句如同诅咒般的低语,如同附骨之蛆,深深烙印在李铮的意识里。

“萨满大人?”旁边传来苏合惊疑不定的低呼,显然他也看到了刚才那一幕,但老萨满的来去太过诡异迅速,让他无法理解。

李铮没有回答,他急促地喘息着,后背的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老萨满的出现和那洞穿灵魂般的目光,如同在他濒临崩溃的精神堤坝上凿开了一道致命的裂缝。巨大的恐惧、身份暴露的危机感,混杂着身体上的剧痛和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强过一波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志。腰腹间的伤口似乎在这精神的重压下再次崩裂,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袭来,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晃,几乎再次栽倒。

“大人!撑住!”苏合急忙用瘦小的身体顶住他,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

就在这时,前方大门处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混杂着狂喜与暴虐的咆哮!

“门开了!门撞开了!杀进去——!”

李铮猛地抬头看去。

只见那扇早已扭曲变形、被鲜血反复浸透的厚重包铜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和木料爆裂的巨响中,终于被奴隶兵用身体和简陋的攻城锤彻底撞开!沉重的门板向内轰然倒塌,激起一片烟尘和血雾!

门洞大开!

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

早已杀红了眼、被血腥刺激得彻底疯狂的奴隶兵们,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发出震天动地的嚎叫,瞬间涌入了宅院内部!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洞后的黑暗中,紧接着,门内爆发出的声音不再是隔着障碍的厮杀,而是变成了赤裸裸的、毫无阻碍的屠杀盛宴!兵刃砍杀骨肉的闷响、垂死者拉长的惨嚎、器物被砸碎的哗啦声、女人和孩童惊恐到极点的尖叫、匈奴兵兴奋嗜血的狂笑……所有声音毫无遮拦地、变本加厉地涌了出来,汇成一股更加恐怖的声浪,席卷了整个战场!

那座象征着最后抵抗的孤岛,彻底陷落!

“完了……”李铮的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吐出两个破碎的音节。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象征着最后希望的屏障破碎,看着那代表着同族最后挣扎的据点被黑色的洪流淹没。巨大的无力感和罪恶感如同两座大山,将他残存的意志彻底碾碎。手中紧握的狼头金刀,此刻重若千钧,刀柄上那冰冷的狼首纹路仿佛在嘲笑他的挣扎。

“呜哇——!娘——!娘你在哪?!别杀我娘——!”一个尖锐到变形的孩童哭喊声猛地从门内深处传来,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恐和无助。这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狠狠敲在李铮的心上!

“噗——!”

再也无法压制!那翻腾了许久的、混合着胆汁、血腥和灵魂灼烧味道的腥甜猛地冲上喉头!李铮身体剧烈地一弓,一大口浓稠的、近乎黑色的污血混合着胃液的酸腐液体,如同决堤的洪水,从他口中狂喷而出!暗红的血块溅满了身前的地面,也溅在狼头金刀冰冷的暗金狼头上,顺着那狰狞的獠牙纹路缓缓流淌,滴落。

喷出这口血后,李铮眼前彻底被黑暗笼罩。紧握刀柄的手指,终于在那极致的痛苦和冲击下,松开了最后的力气。

狼头金刀沉重地掉落在血泊中,暗金的狼头被新鲜喷溅的污血覆盖,但那两点墨绿色的狼眼宝石,却在血污之下,幽幽地闪烁着,冰冷,刺骨,如同深渊永不闭合的眼眸。

意识彻底沉入无边黑暗前,李铮最后模糊的感知里,只剩下巴图那震耳欲聋、似乎从遥远水底传来的咆哮,以及一个如同跗骨之蛆般、带着无尽嘲弄和寒意的低语,不知是来自现实还是他的幻觉,与老萨满的耳语诡异地重叠:

“看啊,乌维大人……你的刀……亮了……”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沉睡了千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意识如同沉在冰冷湖底的顽石,被一股粗暴的力量猛地拽出水面。李铮骤然惊醒!

剧痛!腰腹间那巨大的伤口,如同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过,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几乎再次昏厥过去。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震得伤口处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呃……嗬……”他痛苦地呻吟出声,喉咙干涩得如同被砂纸磨过。

“大人!您醒了!”苏合惊喜交加、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李铮艰难地转动眼珠,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小、低矮的空间里。四周是粗糙的土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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