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墨青天”的名头给李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关注，也带来了堆积如山的麻烦。库房司那小小的角落，俨然成了李家底层仆役和旁系子弟心目中的“信访办”。
今天张三家丢只鸡怀疑被李四偷了，明天王五家领的布料短了半尺，后天赵六被管事穿了小鞋……各种鸡毛蒜皮、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都被人写成歪歪扭扭的纸条，想方设法塞到李昂这里。
李昂看着那越堆越高的“民情簿”（一个他用来垫桌脚的破账本，现在被阿土郑重其事地放在了显眼位置），一个头两个大。
“三少爷，这可是民心所向啊！”阿土倒是干劲十足，每天乐呵呵地整理那些纸条，还分门别类贴上标签（用捡来的树叶），仿佛在经营什么了不起的事业，“您看，今天又收到三条感谢信！都说您比执法堂管事还公道！”
李昂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他们那是没办法了，死马当活马医。我真要能帮他们把鸡找回来，把布料补上，那我也不用在这儿摇报纸了，直接去当捕快算了。”
话虽这么说，但被架到这个位置上，一点不表示也说不过去。毕竟还收了人家姑娘的桂花糕呢（虽然早就吃完了）。
他硬着头皮，尝试从那些陈年旧账里，寻找一些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比如，张三家的鸡失踪那年，附近有没有记录大规模的黄鼠狼活动？王五领布料的记录和库房出库记录对不上，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赵六被穿小鞋之前，是不是得罪过哪个小心眼的管事？
你还别说，这么一折腾，结合他“油腻花手”摇出来的零星碎片信息，还真让他蒙对了几件！
一次，他根据碎片信息里提到的“腊月鼠患”，在一本旧的杂物领取记录里，找到了某管事曾大量领取强力捕鼠夹的记载，时间正好和张三家丢鸡对得上。他把这个“线索”模糊地写进了一期通讯的边角料里。
没过几天，阿土就兴奋地跑来告诉他，张三家在自家后院发现了被夹死的黄鼠狼，旁边还有几根鸡毛！虽然鸡是找不回来了，但至少真相大白，张三对“青天大人”感恩戴德，又送来了两个鸡蛋（被阿土当晚就煎了）。
还有一次，他通过对比不同年份的布料入库和发放记录，发现王五那次领取的布料批次，恰好和一次记录模糊的“运输损耗”事件时间吻合。他同样隐晦地提了一句。
结果没过多久，那个负责记录的库房小吏因为心虚，主动找到王五，私下赔偿了损失。
这几件小事，经过底层仆役们口耳相传，越传越神，李昂“油墨青天”的形象越发高大光辉起来。甚至有人传说他精通卜算之术，能通阴阳，只要摇一摇账本，就能知过去未来！
李昂听到这传言，差点把刚喝进去的凉水喷出来。这都哪跟哪啊！
但名声在外，找他“申冤”的人更多了。李昂不堪其扰，却又无法彻底拒绝。毕竟，那种被人需要、甚至被人感激的感觉……偶尔还挺受用的？尤其是当感激变现成鸡蛋、青菜甚至几个铜板的时候。
（系统提示：【民愿缠身】效果持续生效，每日自动接收求助信息+1。宿主声望持续提升，Nb值获得效率微幅增加。）
然而，在这虚假的繁荣之下，李昂敏锐地感觉到，怀中那枚来自假山的黑色令牌，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以前这令牌冰冷沉寂，像个死物。但最近，尤其是在他处理那些涉及“不公”、“冤屈”的诉求，或者接收到那些饱含怨气的“民愿”时，令牌会偶尔传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冰凉的悸动。
起初他以为是错觉，但次数多了，他确定这不是偶然。
这令牌……似乎在吸收某种东西？是怨气？还是那些求助者寄托的希望？
更让他不安的是，随着令牌的悸动，他意识深处那个“蛇徽印记”也似乎活跃了一丝丝，让他对“主持公道”后获得的那点微末“谢礼”（鸡蛋、铜板等），产生了一种超出常理的满足感和……渴望？
这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仿佛自己成了靠汲取他人负面情绪和微薄谢礼而活的怪物。
“系统，这令牌和印记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还带吸收怨气的？”
【滋滋……“蛇徽印记（微弱）”特性：对特定情绪能量（如：贪婪、怨愤、依赖等）具备极微弱吸附性。“神秘的令牌”功能未知，但与印记存在能量共鸣，疑似可充当临时储能或转化单元。当前吸收能量等级过低，无法分析具体用途。建议：持续观察，保持警惕。】
系统的解释依旧模糊，但“保持警惕”四个字让李昂心头一紧。这玩意果然不是好东西！
他尝试将令牌拿出来，想把它扔得远远的。但每当这个念头升起，一种强烈的不舍和“或许以后有用”的想法就会冒出来，阻止他的行动。那“蛇徽印记”似乎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判断。
“妈的，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李昂骂了一句，最终还是把令牌重新塞回怀里，只能加倍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就在他忙于应付“青天”业务和研究令牌异动时，二长老那边的新指示又来了。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KpI，而是一个具体的“报道任务”。
“二长老吩咐，”钱管事传达道，“下期通讯，需重点报道家族即将举办的‘秋季资源配额考核’。要突出其‘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激励子弟努力争取，同时……适当敲打某些妄图投机取巧之辈。”
李昂一听就明白了。这“秋季资源配额考核”是家族每年的大事，根据考核成绩分配下一年的修炼资源，竞争极其激烈。二长老这是要利用他的报纸，为考核造势，同时也是在敲打三长老那边可能有的小动作——毕竟资源分配这一块，以前可是三长老的地盘。
这是个硬骨头！报道得好，能进一步巩固二长老的权威；报道得不好，或者把握不好分寸，就可能引火烧身。
而且，“公平公正”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李家这潭水这么深，哪有绝对的公平？
李昂感到压力巨大。他需要收集关于考核的信息，了解规则，甚至可能要预测一些潜在的矛盾点。
他决定去找一个人打听消息——影卫十三。这家伙消息灵通，而且现在跟自己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主要是有把柄在自己手里）。
他在老地方找到了正在偷偷卖自制驱虫包的十三。
“十三兄，生意兴隆啊！”李昂凑过去，笑嘻嘻地说。
十三看到他就头疼：“李专员，您又有什么指教？我现在可没接私活。”
“放心，这次是公事。”李昂压低声音，“跟你打听个事，今年的‘秋季资源配额考核’，有什么内幕消息没？比如规则有没有变动？哪些人是热门？可能有哪些……嗯……需要注意的地方？”
十三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的青天大人哟，这事儿我可不敢乱说！牵扯太大了！”
“怕什么，就咱俩知道。”李昂塞过去几个铜板，“一点茶水钱，就当支持你生意了。”
十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抵不过铜板的诱惑和“青天”的“威望”，压低声音道：“规则大体没变，但听说今年二长老可能会亲自过问最终排名，所以下面的人应该不敢太明目张胆。热门嘛……当然是各房的嫡系天才，比如李昊少爷，听说已经淬体六重巅峰了，夺冠希望很大。需要注意的……我听说，负责一部分考核场地的器械准备的，是三长老的一个远房侄子，叫李浑，这人……风评不太好，手底下有点不干净。”
李昊？李浑？
李昂记下了这两个名字。李昊是龙傲天模板，不好惹。李浑……或许是个可以“敲打”一下的切入点？
他又和十三聊了几句，得到了更多零碎信息，心里渐渐有了底。
回到库房司，他开始构思关于考核的报道。既要营造积极向上的竞争氛围，又要暗藏机锋，敲打潜在的舞弊行为。
这尺度，得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感觉自己这个“主编”，当得是越来越像在刀尖上跳舞的阴谋家了。
而在他专注于构思报道时，他没注意到，怀中那枚黑色令牌，在听到“资源”、“考核”、“竞争”这些词汇时，再次传出了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冰凉悸动，仿佛一头蛰伏的毒蛇，嗅到了猎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