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的雨下了三天才停，沙漠里长出了零星的绿芽，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土腥味。磐石部的人忙着修补被炮火打坏的矮墙，清理谷口的尸体，只有卡鲁例外——他正躺在石屋里的草堆上，哼哼唧唧地“养伤”。
说起来，卡鲁这伤不算重。上次莫巴来攻时，他举着“炸弹陶罐”往前冲，被流矢擦破了胳膊，划了道不算深的口子。娜姆给敷了草药，没几天就结了痂，可他偏说“伤到了筋骨”，非说要“静养七七四十九天”。
“大酋长，你看我这胳膊，”卡鲁举着缠着麻布的胳膊，对着走进来的陈默唉声叹气，“以后怕是不能扛长矛了，也不能帮你探消息了……我这大祭司，怕是要成废人了。”
陈默看着他胳膊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又看他脸上夸张的痛苦表情，忍不住笑：“行了，别装了。昨天我还看见你偷偷教孩子们用鸵鸟毛编绳子，胳膊灵活得很。”
卡鲁被戳穿，也不脸红，反而翻了个身，嘟囔道：“那不一样！编绳子是轻活，打仗是重活！我这是为了保存体力，给部落做更重要的事。”
“哦？什么更重要的事？”陈默故意问。
卡鲁眼睛一亮，猛地坐起来，也不喊疼了：“我发现个大事！咱们磐石部现在有七十多人了，你是大酋长，身份尊贵，可身边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不像样！”
陈默没明白：“娜姆她们不都帮着做事吗？”
“那不一样！”卡鲁摆手，“娜姆是大家的姐姐，不是你的‘酋长妃’！你看莫巴，有三个老婆呢！红泥族的头领，也有两个！你作为磐石部的大酋长，至少得有一个酋长妃，这样才能配得上你的身份，部落也显得更正规！”
陈默：“……”
他算是听明白了，卡鲁这“躺平”，是想给自己搞“选妃”。
“我不需要。”陈默干脆地拒绝，“部落刚打完仗，还有好多事要做，哪有空想这些。”
“怎么没空？”卡鲁急了，“这事比修墙重要！你想想，有了酋长妃，她能帮你管家里的事，能给你做饭洗衣，以后还能给你生‘小酋长’——也就是太子！咱们磐石部得有继承人啊！”
“还太子？”陈默哭笑不得，“卡鲁，咱们是部落，不是皇宫。”
“都一样！”卡鲁梗着脖子，“反正我已经跟娜姆她们说好了，今天下午就给你‘选妃’！人选我都帮你挑好了，个个能干！”
陈默头疼得厉害。他知道卡鲁的脾气，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要是硬不同意，这小子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我下午要去看新修的储水池，没空。”陈默找了个借口，转身就想走。
“哎！大酋长你别走啊！”卡鲁赶紧喊，“储水池让阿木去看就行！选妃是大事，你必须在场！”
陈默没理他，快步走出石屋。刚到门口，就撞见娜姆端着一碗骆驼奶过来，看到陈默，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大酋长，卡鲁说你没喝早奶，让我给你送过来。”
陈默接过奶，刚想开口让娜姆劝劝卡鲁，就听娜姆小声说：“大祭司说的‘选妃’，其实……大家也觉得挺好的。你这些天太累了，是该有人好好照顾你。”
陈默愣住了。他看向远处，几个女人正凑在一起说话，看到他过来，都赶紧低下头，偷偷笑。连老陶工都对着他点头，嘴里念叨：“该有个家了，该有个家了。”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些人眼里，“酋长妃”不是什么虚礼，是“家人”的象征。他们希望他有个安稳的归宿，就像他们在磐石部找到归宿一样。
“娜姆，”陈默叹了口气，“卡鲁选了哪些人？”
娜姆没想到他会问，愣了愣，小声说：“也没几个……就是部落里几个手脚勤快的女人，比如负责缝衣服的玛莎，还有会养骆驼的莉娜……”
陈默点点头，没说话。他喝了口骆驼奶，奶温温的，顺着喉咙滑下去，心里却乱糟糟的。
他想起广州的家，想起以前 从广州第一次到香港倒卖茶叶时，总想着攒够钱就娶个媳妇，安安稳稳过日子。可现在真有人要给她“选妃”，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酋长！选妃开始啦！”卡鲁的声音从空地上传来，带着兴奋。
陈默无奈地摇了摇头，朝着空地走去。
空地上，卡鲁不知什么时候从石屋里挪了出来，坐在一把用骆驼毛垫着的石头“椅子”上，像个判官。几个女人站在他面前，都有点害羞，低着头。阿木和几个孩子趴在旁边的沙堆上，看得津津有味，沙嘎也“嘎嘎”叫着凑热闹。
见陈默过来，卡鲁立刻喊：“大酋长来啦！都站好！”
几个女人赶紧站直了些。
“大酋长，你看这个玛莎，”卡鲁指着一个高个子女人，“她一天能缝三件衣服，手巧得很！以后你衣服破了，她分分钟给你补好！”
玛莎脸一红，赶紧低下头。
“还有这个莉娜，”卡鲁又指着一个圆脸女人，“她养骆驼是一把好手，咱们部落的骆驼都被她喂得肥肥的！以后你要骑骆驼，她保证给你挑最壮的！”
莉娜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陈默看着这阵仗，实在觉得尴尬，刚想开口说“不用选了”，就听卡鲁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最适合的人选了！”
他指着旁边端着水过来的娜姆：“娜姆！你过来！”
娜姆吓了一跳，手里的水差点洒了：“大祭司，我……我不行……”
“怎么不行？”卡鲁瞪着眼，“你最懂大酋长的心思！上次大酋长受伤，是你没日没夜地照顾；部落的女人孩子，也都是你管着；你还会做饭，会熬草药，哪点不合适？”
他转头看向陈默，眼睛亮晶晶的：“大酋长，我看娜姆就挺好！你们早就认识，知根知底，她当酋长妃，大家肯定都服气！”
所有人都看向娜姆，又看向陈默。娜姆的脸通红，抱着孩子往后退了退，小声说：“我……我还有孩子呢……”
“有孩子更好啊！”卡鲁立刻说，“孩子正好当太子！省得你再费劲生了！”
陈默：“……”
他算是彻底被卡鲁的逻辑打败了。
但他看着娜姆，心里却突然一动。从他刚被卡鲁救回来，娜姆就帮他处理伤口；后来建部落，娜姆带着女人们操持家务，从没怨言；上次莫巴来攻，她抱着孩子还在后面给大家递水，手都被沙地烫红了也没喊疼。
她确实是最合适的人。
“卡鲁，”陈默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还在滔滔不绝的卡鲁，“别选了。就按你说的吧。”
卡鲁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高兴得直拍手：“太好了！我就知道大酋长你有眼光！娜姆，你听到了吧？以后你就是酋长妃了！”
娜姆愣住了，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不是哭，是笑着掉的。她抱着孩子，对着陈默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酋长。”
陈默赶紧扶住她：“不用谢。以后……咱们一起把部落照顾好。”
旁边的人都欢呼起来，阿木跳起来喊：“有酋长妃啦！以后有太子啦！”
卡鲁得意地晃着脑袋，小声对陈默说：“大酋长你看，我这大祭司没白当吧？这事办得多漂亮！”
陈默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又看他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或许，有个这样的大祭司，偶尔搞点“幺蛾子”，也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