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到了解放后。当时村里搞集体生产,就有人提议把榕树砍了,拓成晒谷场。
砍树那天,来了十几个壮劳力,拿着斧头、锯子,围着榕树站成一圈。
第一个砍树的是邓阿贵,他在村子里是有名的力气大、胆子大。
当时他是使足了力气,挥起斧头就往树干上砍。
“咚”的一声,斧头砍在树干上,却像砍在石头上,被弹了回来,震得他虎口发麻。
邓阿贵觉得很奇怪,再砍一斧头,还是一样。斧头根本砍不进去,只在树干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
大家抬头看,榕树的枝桠在乱晃,当时没有风,是榕树自己在晃,像人摇胳膊一样的摆动着枝桠。
几片枯叶,掉了下来,落在邓阿贵的头上,就这几片叶子,冰的邓阿贵直打颤。
邓阿贵吓得一下扔了斧头,往后退了几步,重重的撞在别人身上。
其他人也慌了,纷纷放下工具,往村里跑。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提砍树的事,那棵榕树就一直站在村口,枝桠越来越密,根须越来越多,到了现在像是要把整个村子都缠起来一样。
二、安民楼
邓边村的中间,有栋灰扑扑的碉楼,叫安民楼。
是民国二十年邓家的乡绅邓启山出钱盖的。
那个时候土匪多,潭江边上的村子经常被抢。邓启山就想给自己村子盖个碉楼,既能防土匪,又能给村里人当避难所。
碉楼盖了一年多才完工。一共五层,墙是用青砖和水泥砌的,厚得能挡住子弹。
一楼的大门是用铁皮包了的,上面钉着铆钉,像一个个铁疙瘩。
二楼到五楼都有方形的窗户,窗户很小,是按枪眼设计的,既能往外开枪,又能用来观察外面的动静。
楼顶有个天台,围着矮墙,上面架着两挺邓启山从广州买回来的旧机枪。
他还在碉楼的门口摆了两尊从佛山买回来的石狮子。
青石雕的石狮子,高三尺多,张着嘴,瞪着眼,看着很是威风。
碉楼刚盖好的时候,邓启山请了个风水先生来看。
风水先生绕着碉楼走了一圈,指着门口的石狮子说:“这狮子镇不住楼里的气,迟早要出事。”
邓启山不相信这话,觉得风水先生是想骗钱。
谁想,没过多久就出事了。
那年冬天,潭江边上的土匪来了,有二十多个人,拿着枪骑着马,往邓边村冲。
村里人都躲进了安民楼,邓启山带着几个家丁,在楼顶的天台上开枪,打退了土匪的几次进攻。
土匪见攻不进来,就想放火烧楼。
他们在楼门口堆了干柴,点燃了火。火顺着风往楼上烧,浓烟滚滚,呛得楼里的人直咳嗽。
邓启山急了,让家丁往楼下扔石头,砸土匪的柴禾堆。
有人突然喊了一声:“狮子!狮子的头没了!”
听到这声,大家都往门口看。左边的石狮子头不见了,只剩下个身子,脖子上的断面很整齐,像被人用刀砍的。
右边的石狮子,眼睛里流着黑血,顺着脸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土匪也看见了两只狮子的怪异情形,吓得不敢再往前冲,纷纷退后。
就在这时,楼里突然传来女人的哭声。
“嘤嘤”,哭声很轻,但在这混乱的环境下,所有人却都清楚的听了。从二楼传到一楼,再传到外面,绕着土匪的队伍转圈。
土匪头子也觉得邪门,喊了一声:“撤!”
所有土匪们骑着马,慌慌张张地跑了,连柴禾堆都忘了。
看土匪退走了,村里人赶紧出来灭火。火灭了之后,大家再看那两尊石狮子,左边的石狮子头还是没了,右边的石狮子眼睛里倒是不流黑血了,只是脸上的黑血印还在,像两道伤疤。
邓启山这才想起风水先生的话,心里有点害怕,就想把石狮子挪走。可石狮子太重了,他找了十几个壮劳力都搬不动,只能继续留在门口。
又过了几年,来了个黄头发蓝眼睛,叫约翰的洋教士。
约翰说自己想要在邓边村传教。邓启山觉得洋教士能带来新东西,就同意了,把安民楼的一楼改成了教堂,让约翰住在二楼。
约翰刚来的时候,村里人觉得新鲜,就常去教堂听他讲经。
可没过多久,就有人说约翰不是好人,经常盯着村里的姑娘看,而且眼神看起来怪怪的。
村里有个叫邓阿珍的姑娘。
邓阿珍十七岁,皮肤白,眼睛大,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她也常去教堂听经,约翰见了她长的漂亮,就起了坏心思。
那天晚上,约翰把邓阿珍叫到教堂,说要给她讲经,邓阿珍没多想,就去了。
教堂里点着蜡烛,光线昏昏的,约翰坐在讲经台上,看着邓阿珍的眼神里透着邪气。
“阿珍,你信上帝吗?”约翰问。
“信。”邓阿珍低着头,小声说。
“那你愿意为上帝做任何事吗?”约翰的声音变得很怪,带点蛇吐信的嘶嘶声。
邓阿珍觉得不对劲,就想往外跑,可约翰突然站起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就把她往讲经台上拖。
邓阿珍拼命挣扎求救。可碉楼绣的太扎实了,隔音效果太好,她的求救,没人听见。
约翰把邓阿珍糟蹋了。邓阿珍觉得很丢人,也很绝望,她趁约翰不注意,站起来跑到二楼窗边。
二楼的窗户开着,她爬到窗户上,回头看了一眼约翰,然后跳了下去。
“砰”的一声,她的头撞在门口右边的石狮子上,血染红了石狮子的身体。
约翰跑下楼,看见邓阿珍的尸体,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跑回教堂,关死大门,不敢出来。
等村里人发现邓阿珍尸体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邓阿珍的爹娘哭得撕心裂肺,几次哭晕过去,村里人个个红着眼,攥着拳头要找约翰讨说法。
可约翰早把大门锁死,死活不肯开门。
就在这时,有人喊了一声:“快看石狮子!”
大家往门口看,右边的石狮子,眼睛里又流着黑血,这次流得更多,顺着脸往下淌,滴在邓阿珍的尸体上,像是石狮子都在为她哭泣。
左边的石狮子,脖子上的断面,突然冒出一股黑烟,绕着石狮子转了一圈,然后顺着二楼窗缝飘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