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提着一些吃的,还有几件从别人家晾衣绳上“借”来的旧衣服,回到了废弃工厂的地下工事。
黑暗的地道里,秦锋和岚一直保持着高度戒备。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秦锋才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岚也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回来了。”秦锋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显得有些沉闷。
“回来了。”陆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借着秦锋点燃的火柴光,他看到岚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这漫长的等待让她耗费了大量心神。
“先吃东西。”陆峰把食物递过去,“岚,你先吃,我和秦锋说点事。”
岚点了点头,接过食物,默默地走到一边,小口地吃着,但耳朵却始终竖着,听着两个男人的对话。
“情况比我们想的要复杂。”陆峰开口,将自己出去后打探到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全部说了出来。
从通缉令的内容,到死者王国顺和孙艳玲的真实身份——钢厂的技术员和化验员。从菜市场里听到的关于王国顺好赌、突然暴富的传闻,到他跟踪孙艳玲的弟弟孙浩,亲眼目睹那个叫“杜为民”的神秘男人在火车站给了孙浩一个信封,而孙浩则连夜逃往沈阳。
最后,他提到了在黑市从一个叫“猴三”的情报贩子那里,用两个小金鱼换来的关键线索——一个用金条和王国顺交易的神秘大人物,以及那个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城西,同福巷,一个收古玩的铺子。
秦锋一直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等陆峰说完,地下工事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钢厂数据,高炉核心技术。”秦锋终于开口,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对方的目标,是通化钢厂。杀人,是为了灭口。陷害我们,看来是碰巧了,他直接一石二鸟,正好争取了时间,并且转移警方的视线,让他们可以从容地完成情报的交接和撤离。”
陆峰嗯了一声,秦锋的分析和他脑子里想的完全一样。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自己在和自己对话,不需要多余的解释,对方就能瞬间抓住重点。
“那个孙浩,有问题。”陆峰接着说道,“他肯定知道他姐夫的一些秘密,但他不敢说,甚至选择了逃跑。那个信封里,要么是封口费,要么是威胁。”
“是灭口之前的最后一笔安家费。”秦锋的判断更加冰冷和直接,“那个少年,如果他敢在沈阳泄露半个字,他活不过三天。对方做事,不留活口。”
听到这里,一旁的岚停下了吃东西的动作。
她虽然不懂什么技术、什么情报,但她能听懂“灭口”这两个字里蕴含的血腥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岚忍不住问道,“要去那个同福巷吗?”
“去,肯定要去。”陆峰说道,“但不能直接去。猴三那种人,为了钱什么都敢卖。他能把消息卖给我,就能卖给第二个人。那现在很可能就是一个陷阱,等着我们去钻。”
“对方既然能用金条交易,说明他们组织严密,资金雄厚。”秦锋补充道,“这种组织,他们的据点,尤其是交通联络站,防卫等级一定很高。直接闯进去,就算能得手,也必然会暴露。”
“强攻是下下策,必须先进行侦察。”
“我们这次需要配合行动,”陆峰说道,“对方比我们想象的要狡猾的多。这次,我们互相掩护。”
“怎么侦察?”秦锋问道。
“我去地面,你上房顶。”陆峰迅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伪装成小贩或者流动的修理工,在巷子里近距离观察。你负责在高处提供警戒和全局视野。我们通过事先约定的暗号联系。这样既能看得清楚,一旦有变故,也能立刻互相支援。”
秦锋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这个方案。这是最稳妥,也是效率最高的侦察方式。
“我不放心。”一直沉默的岚突然开口。
陆峰和秦锋都看向她。
“那个地方,感觉不对劲。”岚皱着眉头,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不像狼窝,也不像熊洞。更像……更像蜘蛛网。你们走进去,可能踩不到蜘蛛,但每一步都会碰到黏糊糊的丝线,然后蜘蛛就知道了。”
蜘蛛网?
这个比喻让陆峰和秦锋都陷入了思考。狼和熊,是直接的、暴力的捕食者。而蜘蛛,是耐心的、狡猾的猎手,它依靠陷阱和感知。
岚的直觉,往往能看到他们这些被战术和逻辑填满大脑的人所忽略的东西。
“你的意思是,我们无论多小心,只要靠近,就会被发现?”陆峰问道。
岚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个地方,给我的感觉,很危险。不是那种刀枪的危险,是另一种……说不出来的危险。”
陆峰沉默了。他相信岚的直觉。这种野兽般的本能,在无数次生死关头救过他们的命。
“你的直觉,和我学过的反侦察课程里的一种理论很像。”秦锋忽然说道,“最高明的警戒,不是布置明哨暗哨,而是利用环境里的‘变量’。一个陌生人的出现,一只被惊飞的鸟,一条突然不叫了的狗……任何不符合日常规律的变化,都是警报。”
陆峰也反应了过来,这个搞古玩的人家,可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感应器”。他们这些外来者,只要进入同福巷,就会成为最显眼的“变量”,立刻就会触发警报。
“那就不进巷子。”陆峰立刻做出了新的决断,“我们在外围观察。同福巷只有一个出口,我们就守在出口。不管里面的蜘蛛怎么结网,它的猎物,或者它自己,总有进出的时候。”
“那就只能守株待兔了。”秦锋表示同意。
“守株待兔太被动了。”陆峰摇了摇头,“我们得主动制造变量,看看这只蜘蛛到底有多大的网,有多少只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