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蛋懵懵懂懂地朝着中院空地走去。
他的目标很明确。
那个被妈妈抱在怀里，穿得干干净净、胖乎乎白嫩嫩的小娃娃，陈星。
后院阳光正好，牛星月抱着刚学会走路不久的儿子陈星，坐在一个小马扎上，享受着午后难得的悠闲。
小陈星咿咿呀呀地，挥舞着藕节般的小胳膊，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牛星月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轻轻捏着儿子的小手，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
钢蛋一步步靠近。
他嘴里含着糖，心里还记挂着完成任务后或许还能得到奖励的模糊念头。
还有贾张氏那不办事就打你的恐吓。
小陈星率先注意到了这个靠近的小哥哥。
他停止了对母亲手指的啃咬，转过头，清澈无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钢蛋。
也许是孩子天生的好奇，也许是钢蛋嘴里散发的甜味吸引，小陈星忽然兴奋起来，冲着钢蛋“阿巴阿巴”地叫了起来。
陈星小手还一抓一抓的，像是在打招呼。
钢蛋脚步顿了一下。看着小陈星那纯真无邪、甚至对他露出可爱笑容的模样，孩子天性中的那点善良让他产生了一丝犹豫。
这小弟弟好像……挺可爱的？
不像棒梗那个老是抢自己东西、推搡自己的坏蛋。
但嘴里迅速变小的糖块，以及身后廊柱阴影里贾张氏那如同毒蛇般紧盯着的目光，提醒着钢蛋任务必须完成。
钢蛋把心一横，心想：
就轻轻拍一下脑袋，应该不疼吧？
就像妈妈平时拍我那样？
拍了就能再有糖吃了！
想到这里，钢蛋举起了那只没拿过糖、略显脏兮兮的小手。
一旁的牛星月看到了钢蛋，只当是邻居孩子想过来找陈星玩。
她知道钢蛋是许大茂的干儿子，平时虽然调皮，但也不是什么坏孩子。
加之陈星最近刚学会走路和互动，对同龄或稍大的孩子格外有兴趣。
牛星月便没有多想，反而微笑着对钢蛋道：
“钢蛋来啦？是想和弟弟玩吗？”
钢蛋听到牛星月的话，小脸微微一红，心里那点负罪感更重了。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钢蛋眼睛一闭，心一横，举起的手就朝着小陈星那留着可爱绒毛的、圆滚滚的小脑袋拍去。
他原本打算的是象征性地碰一下就跑。
然而，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在场所有人，包括幕后黑手贾张氏的预料！
小陈星看到一只小手朝自己伸过来，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更加兴奋了！
他以为这个小哥哥是要和他玩握手或者击掌的游戏，这是他最近刚跟爸爸学会的新技能！
就在钢蛋的手即将落到陈星头顶的刹那，小陈星以远超他这个月龄婴儿应有的、快得惊人的速度。
“咿呀！”一声。
陈星两只胖乎乎的小手猛地向上一抓，精准无比地牢牢抱住了钢蛋的手腕！
那仿佛不是婴儿无意识的抓握，那力道……大得惊人！
“哎呀！”
钢蛋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
可他一挣，小陈星以为游戏开始了，玩得更起劲了，抱着钢蛋手腕的小手非但没松，反而咯咯笑着，用上了更大的力气死死抱住。
仿佛他现在正抱着最心爱的玩具，生怕被抢走。
钢蛋顿时慌了。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把小小的铁钳给夹住了，而且那铁钳还在不断收紧！
一股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松…松开！疼！”
钢蛋叫着，用力甩动胳膊，试图挣脱。
他越是挣扎，小陈星觉得越好玩，笑得越开心，那与生俱来、远超常婴的神力也就爆发得越彻底！
小家伙还以为这是哥哥在和他玩拔河呢，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牢牢固定着战利品。
“咔嚓！”
忽然，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可闻的、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响起！
“哇啊啊啊啊——！！！”
剧痛瞬间席卷了钢蛋的全身。
钢蛋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哭声，糖块从嘴里掉落到地上也浑然不觉。
他感觉自己的右手腕以下完全使不上力，一种古怪的、扭曲的疼痛让他恐惧到了极点。
“妈！妈！我的手！我的手断了！呜呜呜……好疼啊！妈！！”
钢蛋捧着那条软软垂下的胳膊，哭得浑身抽搐，涕泪横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把牛星月惊呆了！
她猛地站起身，第一时间先检查怀里的儿子。
小陈星似乎被哥哥震耳欲聋的哭声吓到了，小嘴一瘪，也委屈地哇哇大哭起来，但那双小手却还下意识地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似的空握着。
牛星月快速上下摸索检查，确认儿子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连块皮都没蹭破，这才惊魂未定地看向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钢蛋。
“钢蛋！钢蛋你怎么了？别吓婶婶！”
牛星月急忙蹲下身。
这时，后院西厢房的门“哐当”一声被推开。
已经怀有身孕、小腹微微隆起的王寡妇王佳丽正因孕期的些微不适在屋里歇息，同时盘算着晚上该怎么让许大茂再去弄点有营养的东西来补身子。
钢蛋那声凄厉无比的妈和紧随其后的惨哭声，像一把尖刀直戳她心窝！
王佳丽脸色瞬间煞白，什么都顾不上了，一手护着肚子，跌跌撞撞地就冲了出来：
“钢蛋！我的儿！你怎么了？！”
王佳丽冲到近前，一眼就先看到儿子那条以极不自然角度弯曲耷拉的胳膊，心顿时凉了半截！
紧接着，她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中院通往后院的那处廊柱后面，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慌里慌张地缩回头去。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那臃肿的身形、那阴郁的表情，不是贾张氏又是谁？！
王佳丽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
这老虔婆躲在那里看什么？！
难道钢蛋出事跟她有关？！
但此刻王佳丽顾不上去找贾张氏算账，一把抱住哭得撕心裂肺的儿子，声音都变了调：
“儿啊！我的钢蛋！你这是咋弄的啊？别怕别怕，妈在呢！”
钢蛋见到母亲，哭得更委屈了，钻心的疼痛和巨大的恐惧让他语无伦次。
钢蛋用没受伤的手指着一旁被牛星月抱在怀里、同样在哭的陈星道：
“呜呜呜……妈妈！是他！陈星……陈星他把我的手弄断了！哇啊啊啊……”
牛星月闻言，又是心疼钢蛋，又是气恼这孩子的指控，但更多的是疑惑和一丝被冤枉的愠怒。
牛星月强压下情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对王佳丽解释道：
“王姐，您先别急，千万别动孩子胳膊！刚才我在抱着陈星在这儿玩，钢蛋过来，我以为他想和陈星玩，就没防备。”
“他突然伸手要拍陈星的头，结果陈星可能以为哥哥要和他玩，就伸手抓住了钢蛋的手腕，不知怎么的力气用大了点……我真没想到会这样！我看钢蛋这情况不像是骨折，像是脱臼了！”
王佳丽听到“脱臼”二字，稍微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揪着的。
她自然是知道陈默家这个小子有些不同寻常，力气体格都比同龄孩子壮实得多，可也没想到能大到这个地步！
她更气的是钢蛋好端端为什么要去拍陈星的头？！
“脱臼？真的吗星月妹子？你能确定？”
王佳丽急切地问，她知道牛星月是读过书有文化的人，见识比她们这些妇道人家广。
“我小时候见我爷爷给乡里人治过脱臼，大概样子记得。王姐，您信我，让我试试看能不能给钢蛋复位，总比干等着强，孩子太受罪了。”
牛星月语气诚恳，带着歉意。
王佳丽看着儿子疼得满头大汗、小脸惨白的模样，心知不能再拖，一咬牙：
“哎！妹子，姐信你！你快给看看！”
牛星月小心翼翼地将还在抽噎的儿子放在一旁铺着垫子的地上。
然后蹲到钢蛋面前，柔声安抚：
“钢蛋乖，勇敢点，婶婶看看你的手，一下下就不疼了，好不好？”
钢蛋哭得直抽气，恐惧地看着牛星月。
牛星月深吸一口气，回忆着看陈默正骨的情形。
牛星月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托住钢蛋的前臂和肘部，仔细触摸感受了一下错位的情况。然后，她对王佳丽说：
“王姐，您抱紧孩子，别让他乱动。”
王佳丽连忙用力抱紧钢蛋。
说时迟那时快，牛星月看准位置，手腕猛地一抖，用一种巧劲迅速一拉一送！
“咔嚓！”
又是一声轻响。
“嗷——！”
钢蛋短促地痛叫了一声。
但紧接着，那钻心的剧痛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钢蛋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挂着眼泪鼻涕，惊愕地眨巴着眼睛，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自己的右手腕，又转了转。
“哎？……不、不疼了？”钢蛋带着浓重的鼻音，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恢复原状的手腕，甚至还灵活地张合了几下手指，“妈！手好了！没断！真的没断！”
王佳丽见状，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噗通”一声落回了肚子里。
巨大的后怕和庆幸让她腿一软，差点抱着儿子坐在地上。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牛星月：
“哎哟喂！可吓死我了！星月妹子，真是太谢谢你了！你这手真是太厉害了！姐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牛星月也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急出的细汗：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真是对不住，王姐，我家陈星这孩子……手劲儿没轻没重的。”
“嗨！这哪能怪孩子！”
王佳丽到底是院里经历过风浪的，脑子清醒过来，立刻想到了关键。
她脸色一沉，拉下脸来，严厉地看向怀里刚刚经历大悲大喜、正试图活动手腕证明自己没事的儿子：
“钢蛋！你给妈老实交代！你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跑去拍陈星弟弟的头？！谁让你这么干的？！今天你要不说清楚，晚上别说吃饭，你看我让不让你爸拿皮带抽你！”
王佳丽深知陈默在家属院的地位和手段，更清楚陈默对妻儿的护短程度到了何种地步。
今天这事，虽然是钢蛋受了伤，但究其根源，是钢蛋先动手！
若是因此得罪了陈默，那后果绝不是他们孤儿寡母能承受的！
许大茂如今跟着陈默混，日子刚有起色。
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一个，绝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岔子！
必须把责任理清，给陈家一个交代！
钢蛋被母亲从未有过的严厉神色吓坏了。
刚刚脱离剧痛的恐惧，又面临母亲的责罚威胁，再加上那颗糖的甜味早已被疼痛冲刷得一干二净。
贾张氏那点虚无缥缈的“以后天天给糖”的承诺，哪里抵得过眼前的恐惧？
孩子的心防瞬间崩溃。
“哇……妈！别打我！我说！我说！”钢蛋再次大哭起来，这次是吓的。他抽抽搭搭，一股脑地全交代了：“是……是棒梗的奶奶！她……她给我一颗糖，让我过来打陈星弟弟一巴掌……她说打了就再给我糖吃！”
“还说……还说要是我不打，以后见一次打我一次，还要告诉爸爸揍我……糖……糖刚才掉了……呜呜呜……妈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虽然语序混乱，夹杂着哭声，但意思表达得清清楚楚！
王佳丽和牛星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贾张氏？！”
王佳丽失声惊呼，虽然刚才有所猜测.
但被亲口证实，还是让她感到一阵脊背发凉和滔天的愤怒！
这老虔婆，竟然利用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其心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
王佳丽又惊又怒又后怕，赶紧转向牛星月，语气带着明显的慌乱和讨好：
“星月妹子！你……你都听到了！这……这真不是我们家钢蛋的本意啊！都是贾张氏那个杀千刀的老货！是她唆使的！”
顿了顿，王佳丽继续道：
“利用孩子不懂事！天打雷劈的玩意儿！差点害了我儿子，更是差点……差点让我没法跟默子兄弟交代啊！”
王佳丽语气恳切道：
“妹子，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千万别误会是我们家指使的！”
牛星月此刻的脸色也是冰寒一片。
她原本温婉的眉眼间染上了浓重的怒意。
听到“贾张氏”三个字，一切都有了答案！
果然是这个老畜生！
一次又一次，阴魂不散！
上次指使棒梗烧窗户，这次竟然变本加厉，用如此下作的手段来算计一个还在刚学会走路的孩子！
“王姐，这不关你的事。”牛星月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寒意，“你也只是受害者。是贾张氏，其心可诛！连这么小的孩子她都利用，她简直不配为人！”